(一)
寒冬终于过去的时候清袅折了几支早春,娇白嫩粉明媚媚的开在美人瓠。清袅洒了些水,很是喜欢。
风干干净净的穿过帘,抚在花枝上,眷眷恋恋的打着旋。清袅挽了袖,正浸着要新酿的白米。
白云纹隐显在蓝袖之间,一袭矜冷清寒停在门口。
仿若带来了微雨斜风的自若。
他扶着门,凝目在花枝上,半响问道。
“你会酿青杏吗?”
(二)
清袅擦着手,摇头道:“不会。”
他沉默。
泠泠清清的眉眼沉淡下来是股道不明的寂寞,偏生眉心犹有孤高在支撑。他似乎背了把剑,听闻她的回答,像是意料之中。
“喝杯酒再走吧。”清袅随意道:“路途还长。”
他眼中似乎动了动,坐下在插了杏花的桌前。看着花的目光沉溺的有些冷清,露出袖口的指尖白皙,光滑的不像剑客。
就是太冷清,不怎么像是会说话的人。
清袅温着酒,两个人静静,只有风的细微。她忍不住的干咳一声,打破道:“客将何去?”
他皱起眉头,像是很苦恼这个问题。
“那......何处来?”
“山外。”
那就是尘世外人,山林隐客。
清袅知趣的不再开口,却听他低低道:“此处杏开的早。”
“要比其他地方早些,往东去还有个杏花林子。”
那人抬头望了望。
望了望。
喃喃道。
“我不喜。”
(三)
“师父?”密密融融的粉白中忽地冒出一张同样粉白的小脸,冲底下的蓝袍啊啊道:“快救救我!”
粉白的花瓣簌簌的抖落在他肩头发间,就是摊开的书卷也没能逃脱。他静了几瞬,素白的指拂开花瓣,不抬头,亦不语。
“啊啊师父!”粉嫩的衣袖长长的荡在空中,微微扫过他银冠。她皱着小脸挣扎道:“救救我啦!要掉下去了!哇,这样掉下去脑袋会埋进土里的!会长出一整棵树的我哦!”
......一整棵树的阿樱。
清心寡欲的柯卿倏地合起书,仰起头。
他沉静的眸子像是潭雨后湖,湖心映着张生动蹙眉的脸,脸上黑白分明的眼冲他眨了眨。
“一整棵树的我,可是会捉光湖里的鱼呢。”
“胡说。”柯卿抬手,从茂密的花枝中将她抱下来,皱眉道:“杏山没有湖。”
她拍了拍裙角黏着的花瓣,闻言歪头看着他的眼,道:“有的,就在师父眼睛里。”
柯卿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眼,手伸出袖口时又硬生生转落在书上。
“妄语。”
“才不是。”夏樱凑近些左右打量着他的眸,道:“真是漂亮,师父怎么可以长这么漂亮的眼睛?当心被花妖捉去,”她狡黠的忽闪着眼睛,“会被吃掉的!”
柯卿盯着书,不理会她。
“师父。”
书页翻动。
“师父......”
目光顺着墨迹游走。
“师兄在飞啊!”
柯卿想要转过身去,手臂却被她握住。蠢徒弟惊喜的指着天空,雀跃道:“是大师兄!”
柯卿想说她又胡说,可是抬了头,真的看见自家大弟子飘过杏花头。像风筝似的巨大竹架摇摇晃晃,然后一头栽进花香。
“好厉害。”夏樱松开他欢快的转身跑了去,喊道:“师兄教教我。”
柯卿盯着自己被抓皱的衣袖看了半响,面无表情的抚平,像是发呆。
他想。
尧臣这个孩子,又不练剑,总费心思逗阿樱。
真是令人头疼的徒弟们。
(四)
那天是阿樱的生辰。
尧臣送了能带她飞的大风筝,还不忘一脸正经着说:“跟着师兄才能飞。”
夏樱围着巨大的风筝两眼冒光,时不时摸摸,开心的蹦蹦跳跳,把尧臣从上到下夸了个遍。她说什么尧臣就含笑垂眸看,见她兴奋的比划,还会笑出声,神色更加温柔。
柯卿袖中的剑穗缓缓缠在指尖,密密麻麻的像是缠在他的心头。他平淡无奇的喝着冷了的茶水,却提不起送剑穗的趣儿。
两小无猜......
两小无猜是段好姻缘。
正想着,他皱眉推开茶杯,心道今日的茶真难喝,莫名苦的紧。
苦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