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尚未归,寒衣

沽饮 唐酒卿 7395 字 2个月前

(一)

刀客走了,留给清袅一卷风霜。清袅自琢,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擦了指尖的酒香,出去挂起了青旗。

雪屑细碎,日氲藏在乌厚之间。

酒香蜿蜒出细雪。

有人驻步在旗下。

“有酒吗?”

沧桑的低音和着胡茬,眉间深刻年月的大叔探进头。

“沽两斤。”

(二)

清袅为他倒酒,看手中的葫芦陈色老旧。

像这个人一样,灰仆仆的陈旧。

粗布避寒,虽有似无。他指尖都被冻的青紫,让手背上的刀伤更加狰狞。可是他偏偏在粗布外套了铁甲,也是残破。

“许多钱?”

“无需。”清袅将葫芦递放在桌上。“酒来话来,你打哪边来?”

“忘记了。”这人抓了抓蓬乱的发,眼神茫茫然,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将何去?”

“啊......寻妻去。”沧桑落魄的脸上浮出笑容,目光平和温柔的重复道:“寻妻去。”

这个字眼他念的细细,像是自觉回味,比那倒来的酒更醇香,也比那寒风的苦更旧涩。

肩头的铁甲破了沿,露着曾经歪歪扭扭的针脚,仿佛女子细腻的情丝。

也仿佛挣断的红线。

(三)

沈塬家住江下,背靠赤山。

贫穷的连块地都没有。

他有个老母,瞎了眼。沈塬十分孝顺,没有田就在赤山上打猎,在江水中打渔。

日子很紧凑,但他很知足。

那一日他照旧上山,打了几只兔子就要归家。山上树荫沉沉,他走的轻车熟路。

倏地簌碌碌扑下只豹子。

沈塬和它碰过面,并不惧怕,只警惕它抢兔子。正戒备着忽见豹子跛着腿,拖着一地血,将口中叼着的东西放在他脚前。

那东西动了动,哼唧了几声,软绵绵的咕噜翻滚。

是只小豹子。

沈塬看见豹子湿漉漉的恳求。

踟蹰着,抱起了小豹子。

(四)

小豹子叫小衣。

才断奶的幼豹牙锋爪利,撕坏了他所有的衣裳。沈塬只揉揉它脑袋,捡起衣裳自己用粗线缝补。

他长得极其平凡,只是目光很温柔。小衣兽性活泼,每每咬坏木篱偷吃存肉他都当不知,跟在后边不胜其烦的收拾。

每当他收拾杂乱时小衣就趴在一旁看。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好奇。

沈塬没有朋友。

只会把所有话给它说。

他每次说,它就静静趴他膝头听。似懂非懂的模样,漆黑的瞳眸盯着他。只是往往听到后边就没了耐性,拱着他乱蹭胡闹。

沈塬被它咬破过手指,也被它抓伤过胳臂。

却从未生过气。

他待它温柔至极。

(五)

小衣越长越大,沈塬渐渐抱不住它了。它却还像幼时一样喜欢蹭着他打滚,沈塬不害怕,却开始担忧。

担忧它时常呲出的獠牙。

沈塬开始禁止它出门,小衣不懂,为此咬伤了他的手。

终于一日它趁夜跑出去咬死了江下其他农家的家畜,并将那几头牛犊拖到了他门前。

它用讨喜且欢快的目光等着沈塬的夸奖,然而沈塬被惊动的人家追来揪问,在厌弃和算计的目光中垂头不语。

他没有钱能用来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