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会

成何体统 七英俊 32171 字 2个月前

翌日,她找到了夏侯澹:“我要拿那几个考生做一个实验。”

夏侯澹:“……什么?”

“是这样,现在关于端王有两种假设,他有可能比我们更高一层,也有可能还在最底层。所以我想试他一试。”庾晚音花了一晚上想出这个计划,此刻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夏侯澹探询的眼神,风风火火道,“谢永儿报出的那几个考生,你能联系上么?”

夏侯澹望着她。

她夜会端王,不是去投诚的吗?

夏侯澹:“已经在找了,应该没问题。我打算近日微服出去与他们见一见,看看能不能打动他们。”

“好,那我们事先放出消息,让端王以为这场会面在A地,然后到了当日,再偷偷去B地碰头。现在有了暗卫和北舟,这点秘密应该能够保住。”

夏侯澹隐约明白了她的思路:“所以你想看看端王会去哪里查探?”

“对,如果他得了A地的情报,就去A地守着,那就是纸片人。如果他朝两边都派了人,那他还是纸片人——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但端王多疑谨慎,两地都不会放过。”

庾晚音缓缓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他才会舍弃A地,直奔B地——他在更高层,预判了这一切,所以确知A地可以忽略。”

夏侯澹鼓起掌来:“不愧是庾姐。”

庾晚音:“嘿嘿嘿,一般一般。”

“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预判了一切,包括我们现在的对话,所以故意朝两边都派人呢?”

“他不会装纸片人的。”庾晚音咬咬牙说了出来,“他私下联系过我,想让我相信他在更高层,然后效忠于他。有这个机会证明自己,他巴不得呢。”

夏侯澹微微挑眉:“这种事,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庾晚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我这不是不信他吗,能选的话我肯定跟你混啊。”

“庾晚音。”

“嗯?”

夏侯澹揉了揉额头:“如果实验结果证明,他在更高层呢?”

庾晚音:“。”

夏侯澹:“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以去投靠他。这是真心话。”

类似的台词他之前也说过,但庾晚音只当是怀柔之策,没往心里去过。

夏侯澹语声平淡:“我不会拦你,但你离开之后,就失去了我的庇护,这点你应该也懂。”

这……是在威胁吗?

庾晚音小心道:“然后你要做什么?”

“我?”夏侯澹仿佛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多半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杀一些人,然后坐等自己的结局吧。”

庾晚音心凉了一下:“……你听上去有点跟暴君重合了。”

夏侯澹没精打采道:“没办法啊,你天天头疼欲裂试试看。”

庾晚音无法真正害怕夏侯澹,哪怕他说着最危险的台词。

她也思索过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和语气——三分抱怨,三分低落,像一个吃火锅时聊着跳槽冲动的同事。不仅与他在外扮演暴君时判若两人,也不太像个高高在上的总裁。

他浑身都释放着“这是同类,可以相信”的气息。

她甚至无法报之以谎言,随口哄他“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跑路”。因为大家都一样,大家都明白,公司破产了,员工都是会走的。

跟她看的文里那些女主角比起来,她的恋爱脑只有三分之一,胆子则只有二十分之一。那点虚无缥缈的温情,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

庾晚音早就知道自己是这个德性,但面对着夏侯澹,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她转移了话题:“北叔在替你四处验毒呢,他连我都查过了。以后会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夏侯澹一方面朝考生寄出了密函,另一方面朝端王放出了假消息。

几日后。

夏侯澹:“考生们到B地了。端王的人目前只去了A地。”

庾晚音神情松弛下来:“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这孙子是装的。总之先去赴约,静观其变吧。”

所谓的B地是一处游湖。

今日天阴,游人并不多,湖中稀稀落落漂着二三船。

夏侯澹和庾晚音这回扮作通身贵气的公子哥儿,在“家丁”们的簇拥下包了一只富丽的画舫,朝湖中心缓缓荡去。

画舫远离湖岸之后,又有一艘小渔船朝它靠近过来。

暗卫在双船之间放下踏板,须臾接上来了六个人。

盘丝洞二人组今天又是慈眉善目二人组,摇着折扇站起身来,文质彬彬地迎接来客。

六个学子大多是单薄的文人身形,只有当先一人较为健硕。见过礼后,他们才卸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六张年轻或沧桑的脸。

当先那个健硕学子瞧上去年过三十,神情倨傲中隐隐带了些不满,口中道:“我等前来赴约,是有感于阁下的来信,愿与知音一叙。不过今日一看,阁下对我等并不似信中那般相见恨晚。”

他这暴躁老哥似的一开口,庾晚音就对上号了。李云锡,所有考生中最穷苦的一个。胸有大才而屡试不第,生性刚正不阿,在《东风》里因为揭发某关系户作弊,最终横死街头;在《恶魔宠妃》里则被夏侯泊笼络,成了其一大助力。

夏侯澹忙拱手道:“劳烦各位舟车劳顿,又受了这遮头盖面的委屈,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个中情由,容后解释。如信中所言,在下确实仰慕诸位才名已久,诸位的锦绣文章,尤其是其中的赋税徭役之论,在下常常口诵心惟,掩卷而思。”

他仿佛生怕姿态摆得不够低,说完当场对着原作者背了几段,背得声情并茂、摇头晃脑、啧啧感慨。

学子们:“……”

有点羞耻。

读书人毕竟面皮薄,被这么一捧,总也要摆出个笑脸回赠两句。

夏侯澹顺势请他们落了座,换上一脸忧国忧民:“诸位无疑有经国之才,只是如今世道混乱,科举犹如一潭死水,徇私舞弊大行其道,寒门学子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在下见诸位一年年苦读,心有不忍啊。”

李云锡:“谁人不知所谓选贤任能,早已成了笑话?只是我一心未死,承仰乡亲荫泽,不甘百无一用罢了。”

他这话戳中了考生共同的痛点,余人纷纷附和。

有人说朝中能臣凋零,大夏要完,自己恨不能以头抢地唤醒那暴君。

有人提出端王文韬武略,尚可称贤王;又有人冷笑道端王一心自保,不敢出头。

有人辩驳端王无罪,罪在暴君,陷民生于水火。

甚至有人指责庾晚音妖妃祸国。

最后有人喝茶上头了,振臂一呼:“王侯将相!”

夏侯澹:“宁有种乎?”

学子:“正是!”

庾晚音呛咳出声,拿胳膊肘捅夏侯澹。

学子们冷静下来一想,也有些胆寒:“……阁下可真敢说。”

唯有李云锡嗤笑道:“有何不敢?在座诸位皓首穷经,能救大夏几何?”

夏侯澹:“没错,读书救不了大夏人。”

李云锡:“你们且抬眼看看,不见青天,唯见烂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既为苍生,无有不可!”

夏侯澹激情鼓掌:“说得太好了,有李兄这般胸襟抱负,大夏才有望啊!”

学子们都感动地看着他:“阁下果然信如其人。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知阁下能否告知大名?”

夏侯澹摇了摇折扇,儒雅道:“敝姓夏侯。”

船舱里寂静了一下。

学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望着他:“端……端……”

夏侯澹:“单名一个‘澹’字。”

庾晚音脚趾抠地。

她应该在船底,不应该在船里。

夏侯澹又指了指她:“这是祸国妖妃庾晚音。”

暗卫积极地围了上来。

凝固在原地的学子们终于动了,七零八落地跪了下去,面如死灰。

只有两个人还硬杵在原地不肯跪。

其中一个自然是李云锡,另一个是刚才附和得最起劲的杜杉。

此时李云锡自知必死,反而不慌不忙,瞪着那对恶人夫妻满脸不忿;杜杉却双腿发抖,只因脸面比天大,愣是不肯输给李云锡。

夏侯澹摆摆手挥退了暗卫:“诸位都请起。”

他倒是没有丝毫不自在,就仿佛刚才放言要反了自己的人不是他。

“诸位只知暴君苛政鱼肉百姓,殊不知朕这个皇帝早已被架空。如今的朝政,半数由太后把持,半数由端王左右。他们以朕的百姓为赌注,一场接一场地豪赌,朕心如刀割,却别无他法。今日一叙,只为朝诸位剖开这颗拳拳之心。”

他再次示意,学子们讪讪地重新落座了。

只有李云锡仍然梗着脖子站着:“陛下既有此心,何不整顿科举,广纳人才,却要我等形同做贼,蒙面来见?如此纳才,未免有失君仪。”

“适才说过,确有苦衷。”夏侯澹道,“太多双眼睛盯着朕,单是动一动科举,便会立即遇到多方阻挠。若非暗卫四处搜罗,诸位的锦绣文章,根本到不了朕的案上。此时只能暗中联系,再缓缓图之,将诸位送去合适的位置上大展宏图。”

他叹了口气:“诸位一入朝野,定会被太后或端王党盯上,或吸纳,或利用,或针对,拖入他们的豪赌之中。到了那日,惟愿诸位莫忘了今日舟上痛陈之辞、鸿鹄之志,站直了身子,做大夏的脊梁啊。”

庾晚音服了。

听听,真是催人泪下。

这总裁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么有演员的自我修养?

学子中甚至已经有两人红了眼眶,庾晚音辨认了一下,一个是扮男装的大才女尔岚,还有一个是方才抖着腿不肯跪的杜杉。

杜杉一脸感动道:“陛下竟寄如此厚望于我等,真是……”

李云锡:“真是成何体统!”

夏侯澹:“?”

庾晚音:“?”

李云锡暴躁道:“天子此言,何其轻巧?一句苦衷,就要将寒门学子的血肉之躯塑成棋子,去为你抛头颅,洒热血,废太后,除端王。夹缝求存,所以你不能抒发己志?多方阻碍,所以你不能整肃朝纲?堂堂天子连这等担当都没有,又何必演什么千金买骨,推别人去做脊梁!”

夏侯澹:“……”

挺押韵的。

角落里抱胸而站的北舟动了一下,似乎想去砍了他。夏侯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云锡提高声音,说得咬牙切齿:“草民的乡亲父老,每家每户,无一不是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地耕织,存留的粮米却只够果腹。草民一对弟妹,出生不久赶上歉年,被父母含泪活活饿死……如此赋税,去了该去的地方么?中军连年奋战对抗燕国,将士的军饷里竟掺了三成砂石!陛下,陛下,你睁眼看过么?”

杜杉慌了:“李兄,也不必如此……”

李云锡嘲讽道:“适才是谁说若能面圣,定要以头抢地、以死相谏?圣上就在眼前,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杜杉涨红了脸,被堵得哑口无言。

庾晚音这会儿真的有些汗颜了。

她是小康家庭出身的普通社畜,学校里也没教过如何拯救一个国家。加上人在书里,始终有种虚幻感,没法对纸片人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集结这些学子时,确实没想过会面对这一通拷问。

可是……她现在没法确定自己不是纸片人了。

所以其他纸片人的痛苦,真的那么虚假吗?

此时李云锡一通抢白,夏侯澹显然也招架不住了,沉默不语。庾晚音不由得帮着说了一句:“陛下当时处置了户部尚书的,闹得很大,诸位应该听过。”

一旁的杜杉欲言又止,几番挣扎后开口道:“月前消息传来,草民的家乡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为陛下烧香祈福。”

他没再说下去。

庾晚音仿佛脸上被人挥了一拳。

那户部尚书死后,太后党立即推上了另一个喽啰占位。

无需再说,她也能猜到民生没有丝毫改善。那家家户户的高香终究是白烧了。

李云锡失望地摇了摇头,似乎无意多谈,转身就走。

他刚一转身,暗卫就动了。

所有人都明白此人绝不能留——他怀着如此仇恨离开,却又已经知晓夏侯澹的密谋,等于一颗定时炸弹。

杜杉颤声道:“李兄。”

暗卫直接亮剑,李云锡不为所动,大步向前,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血溅画舫。

“等等!”庾晚音喊道。

她小跑到李云锡面前,语无伦次道:“李……李先生,陛下今日来此,绝不是为了将各位卷入朝党之争。说难听点,那尸位素餐之辈——也包括皇室——死也就死了,可百姓又有何辜?”

众学子震惊地看着她。

你刚才说包括谁?

庾晚音:“但如今局势已经如此,赋役不均,胥吏舞弊,贪官横行,国库空虚,我等能力有限,实在是恶补也来不及了,需要诸位的帮助啊。”

她深深一礼,恳切道:“晚音口拙,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唯有恳请各位,不为什么暴君妖妃……”

众学子震惊地看向夏侯澹。

夏侯澹毫无反应。

庾晚音:“也为家乡父老计议吧!”

她再度深深一礼,抬起身来时发现李云锡盯着自己,神情有异。

庾晚音抹了把眼泪,诧异于自己的演技。但另一方面,她又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在演。

“陛下,贵妃娘娘。”一个安静清瘦的考生开口了。

“草民生来患有恶疾,如今只剩两三年寿数。”

庾晚音想起来了,此人叫岑堇天,是个农业奇才,在原文里不能算是端王党,一腔赤子之心,为社稷呕心沥血了两年。

然后旱灾来了,他看着焦枯作物、遍地饿殍,怀着生不逢时的憾恨咽了气。

兄弟祭天,法力无边,端王当着众人的面向他祭酒,发誓为其报仇,然后反了。

岑堇天:“敢问陛下,草民有生之年,能否看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夏侯澹与他对视片刻,郑重道:“此为天子之诺。”

岑堇天浅淡一笑,跪地道:“愿为天子效犬马之劳。”

所有学子最终心平气和地围坐在一起,与夏侯澹商议了两个时辰,最后还唤上烈酒共饮了一杯。

夏侯澹与庾晚音亲自将他们送回渔船,望着他们戴回伪装,撑舟离去。

两人还没有转身回舱,便听喀啦一响。

不远处的渔船,就在他们眼前开始迅速下沉。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夏侯澹猛地转头:“暗卫,掉头救人!”

有几个通水性的学子果断弃了渔船,朝着画舫游来,余下的还在徒劳地往外舀水。

便见平静的水面骤然生变,游到半途的学子忽地呛水挣扎起来,身后凭空冒出了几道刺客的身影!

庾晚音一声尖叫,只见水中一片暗红漾开,杜杉已经被刺客从背后抹了脖子。

夏侯澹的暗卫纷纷跳入水中去与刺客缠斗,试图保护学子。

北舟站在船头,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指了指湖岸某处,简短道:“那里。”

话音刚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举起的袖中就“咻”地射出一物,闪电般直冲着湖岸而去!

紧跟着岸上传出“当”的一声巨响,有人挡下了这一物。

直到此时,庾晚音才刚看清他所指的地方,确实立着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被其他人挡在身后。

虽然看不清眉目,但用脑子一想也是夏侯泊无疑。

北舟袖中“咻咻”连声,竟是攻势不断。夏侯泊的侍卫举剑抵挡,渐渐吃力起来,护着夏侯泊左躲右闪,很快就倒下一人。

水中的刺客发觉不妙,分了几个人来阻挠北舟。

夏侯澹的暗卫顿时占了上风,护着哭爹喊娘的学子游向画舫。

庾晚音左右一看,船上有两只救生用的木桶,一头连着绳子,连忙抱起来抛向众人:“抓住!”

李云锡体魄健壮,无需暗卫帮助,自己游得最快,一把抱住了一只木桶。庾晚音连忙往回拉绳。

松弛的绳子猛然紧绷!

一名刺客在混战中受了伤,又被打落武器,只能闭气入水伺机而动,此时突地冒出头来,拖住了李云锡。李云锡猛烈挣扎,刺客只是死死钳着他不放,要把他拖入水里。

李云锡口鼻呛水,终于呼道:“救——咳咳咳……”

庾晚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绳子:“别放手!”

她吃不住那头的重量,整个人都朝船沿滑去。背后伸来另一双手,与她一道抓住了绳子。

夏侯澹咬牙道:“我也拉不过。”

庾晚音:“闭嘴,拔河!”

“端王来了,你的实验结果如何?”

“我已经不在乎了。”

无论是因为预见了此处,还是追踪到了此处,夏侯泊终究来了。

他来了,就要在他们眼前杀死所有学子。

是控制,也是震慑。

他要吓破他们的胆,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按照她胆小如鼠的本性,此时也确实该被吓破胆。

但是物极必反。

庾晚音怒发冲冠。

她一直觉得站在端王的角度,从小遭受太后虐待、夏侯澹欺负,苟延残喘到了出宫建府,又有感于朝政腐败,想要取而代之,一切行为有他的道理。

然而,水中挣扎的这几个人,是未来的肱股之臣、社稷栋梁,稳住大夏的最后希望。

如果他是纸片人,那就是在滥杀无辜。

如果他来自更高层,明知他们是谁,还轻易下令抹杀,那就是为了自己乱世枭雄的未来,提早宣判了旱灾中无数人的死刑!

“我恶不过他,这点他赢了。”庾晚音死死拽着粗糙的绳子,掌心皮开肉绽,“但哪怕他是神,我也绝不会投诚!”

夏侯澹的手心也磨出了血,听她咬着牙关说得含混:“你说什么?”

庾晚音青筋爆出,朝天怒吼:“干他!!!”

这一声吼得几乎撕裂了嗓子,回音在空荡荡的湖面上传出老远。

庾晚音直直瞪向岸上之人。隔得那么远,彼此的五官都看不清,但玄而又玄地,她却怀疑对方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笑。

庾晚音恶向胆边生,双手间陡然爆发出一股蛮力。水中的刺客与李云锡拉扯良久,已经力竭,没料到她突然发难,竟被她拽动了,身不由己地漂向了画舫。

庾晚音的血液被挤出指缝,顺着绳子一滴滴地往下淌。

与她对抗的那股力量忽然消失,她踉跄着倒退一步,撞到了夏侯澹身上。

刺客终于气力不济,放开了李云锡,独自沉了下去。李云锡抱着木桶浮出水面,呛咳不止。

几人这口气刚刚一松,就见水中冒出一双手,狠狠掐住了李云锡的脖子!

刺客诈死!

庾晚音与双目暴突的李云锡对视着,心中的恐惧瞬间没顶,绝望道:“救——”

下一秒,一道身影如飞鸿般掠去,一脚蹬在刺客的天灵盖上,“喀啦”一声送他归了天。

北舟终于解决了面前的敌人,有余暇清扫战场了。

庾晚音发着抖四下扫视,除了开场就被抹脖子的杜杉,剩余的学子都被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