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06
我认为征臣伯父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本来回家就是为了告诉爸妈我决定和征十郎结婚的消息,但在此之前果然还是打个电话回去,提前让他们有个大概的心理准备比较好。
于是午餐结束后,征十郎被叫去了书房,而我则来到了赤司家的玻璃花房——说实花房,但从规格上来说,其实已经接近于一座温室了。
只有花匠会在固定时间门来照看花朵,其余时间门为了不打扰到主人家,这里都是没有人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告诉管家请在我出来以前,都让我一个人在里面待着。
我需要思考一下,该如何在不透露自己要结婚的前提下,又向爸爸妈妈传达“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的意思。
直接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们”的话,妈妈那边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妈妈一直都是最能够接纳我的所有的那个人,主要让我担心的还是这条通知可能会引起的爸爸的恐慌——爸爸肯定会在我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刹那就开始疯狂地胡思乱想,然后在不可终日的惶惶之中煎熬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我稍微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抱枕,窝在藤编的摇椅里,想着想着就开始犯困了。
刚吃过午饭本来就是最容易想要睡觉的时候,今天的天气也很好,透过拱顶的阳光和煦温暖,离我最近的一丛龙沙宝石开得十分漂亮。
想着想着,我就开始对着这一片粉白色的月季数数——人都是这样的,遇到困难或者不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再怎么无聊的东西都能用来消磨时光。
数到第三丛第一百三十九朵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回过头去看,在我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的前提下,会来这里的果然只有征十郎。
我们静静地对视了几秒,而后征十郎俯下.身,抱起了正躺在藤椅里的我。
他特别用力,有点把我弄疼了,但是我没喊,他也就没松手。温室里很安静,静到我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与心跳声。
在这份安静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黏稠的、沉重的、犹如沥青一般的气氛——又或者说,是爱意——它们几乎快从征十郎看着我的眼睛里满盈出来了。
然而对此我却一点也不排斥,又不如说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我最喜欢的、最爱的征十郎,他所灌注到我的身上与我的体内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能与“轻松愉快”这种形容相关的产物——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他还没有分裂出第二人格以前我就知道了。
可即使知道,我也还是好喜欢这样喜欢着我的征十郎。
或许一直以来我对我们之间门的感情会这么有安全感、这么笃定只要我愿意留在他身边就不会有任何人与事物来拆散我们,也是有一部分他的爱意如此清晰又如此黏稠的缘故。
“还没给环先生和春绯夫人打电话?”征十郎抱着我转了个身,带我一起躺在藤椅里。
这藤椅可真结实……
我没有听见任何椅子被压变形、不堪负重的声音,安心地在征十郎怀里翻了个身,蜷着腿侧躺在他身上。
“没,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抓住他又要从我衣摆钻进来的手,只抓住了一只,另一只还是从背后顺着我的脊梁抚了上来,我轻颤着深呼吸几次才把那种痒的感觉压下去,抬眼瞪他,示意他不准再这么做。
征十郎见状就笑起来,眼睛微眯着,明明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却看起来特别纯良。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与征十郎相同又不同的两个人格各自交往过一段时间门,或许也是对我的考验。
我要将他、将赤司征十郎的每一面都看到。
他的温柔和专横,以及被他藏在端丽外表下的偏执和疯狂……以及那一点令人失语的中二,都是我亲眼看到并自己选择是否要接纳的、所有构成赤司征十郎这个人的部分。
我一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征十郎。
每当我意识到这点,我的心脏就会开始鼓噪——那是占有欲被满足了的愉快响动。
“要不要就只说明天会回去一趟?”征十郎提议道。
“但是我有点担心爸爸会乱想。”我仰头,看见他清晰分明的下颌线。
好看的人都是一定程度的相似的。
直到现在我爸爸也有和征十郎一样好看的下颌线,他才不像某些男人那样一到中年就开始发福并疏于管理自身形象。不光是爸爸自己自恋爱美,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妈妈早上一睁眼就能被他帅到,然后开开心心得度过这一天的时光。
“其实我觉得不管莉绪说什么,春绯夫人和环先生应该都会隐约感觉到的。”
征十郎漂亮的下颌线动了动,随后垂下头来看我。
“他们毕竟是世界上最了解莉绪的人。”
被征十郎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哦。
毕竟连回家这种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都要和他们提前打一声招呼的话,会被认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话也再正常不过。
“那看来还是得用必杀技了……”我嘀嘀咕咕。
“必杀技?”征十郎问。
“真诚。”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几声忙音过后,“莉绪?”
听筒里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我立刻撑着征十郎的胸口,把身体坐直坐端正,开门见山,“妈妈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呢?”她的语气不缓不急的,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
“嗯……爸爸在家吗?”
“不在,他和你镜夜叔叔出去了。”
“噢。”
“是有什么要瞒着爸爸的事情吗?”
“也不是要瞒着爸爸啦……”我下意识地抬手顺着自己的眉骨摸了摸,“我想带征十郎回家一趟。”
“然后?”妈妈果然很懂我不可能大动干戈地只为告诉她我要带征十郎会家——毕竟高二新年的时候我就带他回去过了,当时的爸爸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是像小孩子那样闹了会儿别扭,我和妈妈轮番哄了哄他就好了,之后我们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总得来说相处得还算愉快。
而为了让爸爸对征十郎脱敏,从那之后只要假期爸爸没有工作在家,我就会把征十郎带回家里。
两年的时间门相处下来,爸爸才总算不像从前那样,一见到征十郎就浑身尖刺全部竖起,呈现出一级戒备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