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04
现在几点了?
房间里很黯,没有任何光源,没办法从天空的明亮程度分辨出眼下大致的时间。
脑子和身体也很昏沉——这是被人连着两天打乱生物钟的后果,我再清楚不过。
而罪魁祸首此刻就躺在我的后面,温热的胸膛正紧贴着我。他的手臂一条放在我的脖子下面给我当枕头,另一条则搭在我的身上,宽大的手掌拢在我的前方。
我的睡裙和昨天一样,领口层叠的荷叶边被一只手压着,而少年的指间正轻轻地夹着什么……——这些都是我在呼吸起伏、却意外会蹭到他手指上的细茧时发现的。
头疼......
睡眠不足的我很艰难地眨了眨眼睛。
能想起来的都是一些混乱的事情。
比如说湿热的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过没入发间,再比如说我的恳求总是换回征十郎更加强势的对待。
我稍微动了动,皮肤与皮肤摩擦,倒是没有什么粘滞的阻力。
身上是干净的,被清理过的。
至少这点我还算满意。
不让我好好睡觉的骗子!
连着两天都把我折腾到凌晨的坏蛋!
更过分的是我这个受累的人都醒了,他怎么还在睡呢?!
越想越气。
我摸索着找到遥控,一边翻身,一边打开遮光最好的那一层窗帘。
阳光便透过了外层的纱,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此刻近在我眼前的、征十郎的脸。
在一起快要六年了,然而时至今日我却依然没有看腻这张脸,甚至还会时时刻刻为他动心,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征十郎还是没有醒。今天的天气不错,但再猛烈的阳光在经过最外层的隔热玻璃和柔光的纱帘之后,落进室内也会变得温和,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依然沉沉睡着。
虽然是个坏蛋,可是谁能说我的征十郎不可爱呢?
我轻轻地啄了啄他的下唇,然而此刻的温情依然没能让我放弃报复他的心理。
然而等真要实际操作的时候,我却又陷入了沉思——是要……怎么做来着?
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毕竟每次都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有时候只是躺在床上睡觉,贴过来的征十郎就已经是那种高昂又激烈的状态了。
不过既然蹭腿是可以的话,那用手也能做出同样的效果——这个想法浮现在我心中的那一刻就已经是笃定的了,不掺杂一丝怀疑或假设的悬空,很快就让我揣着这份“毕竟只有我才能让征十郎变成这样”的自信投入到了实践中去。
然而众所周知,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
而我又没有对这种事情大张旗鼓地制定预案、预案的预案、预案的预案的预案……
所以当我的手被捉住的时候,我能做的就只剩下了对着刚刚苏醒的红龙挤出一个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心虚的、干巴巴的笑容。
“早上好,莉绪。”征十郎一边凑过来吻了吻我的脸颊和嘴唇,一边将自己修长分明的手指撑进我的指缝。
“早上好征十郎......”
我听见自己轻细地向他问好,尾音被征十郎的询问盖过。
“莉绪刚才是想对我做什么?”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征十郎真的有特意把“对我”的发音咬得重了些。
我:“......”
要是把“想把你搞到乱七八糟然后自己跑到浴室反锁门躲起来泡澡”这种实话说出来,不用猜都知道肯定会遭到更加严厉的打击报复——哪怕只是实施未遂都难逃其责。
好在危机时刻,我发挥出急智。
“大腿那里......中间好痛的......”我无辜又带着责备地注视着征十郎瑰色的眼睛。
阳光下他的虹膜之中像是有熔化的黄金在里头流淌着。
没想到我会说这种话的征十郎:“......”
然后侧脸咳嗽了一声。
看到他沉默的模样我就知道,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的借口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不仅帮我躲过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还让我成功地反客为主。
然而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还想进一步占据道德的高地,让征十郎对我的愧疚更多,我又趁势添了把火,装得委委屈屈地小声咕哝着:“你昨天到底弄了多久?是不是把我的腿弄破皮了?”
“没有。”征十郎几乎是秒答,“至少清理的时候没有发现。”被子下的手似乎是想碰我,但动作又顿住。
征十郎说着径直坐了起来:“是醒来之后发现在痛?”
看着他脸上认真又自责的神色,我心想完了。
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
征十郎确实愧疚了,但我也没觉得特别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反而是骗他为我担心的罪恶感一股一股不间断地涌上了心头。
可是说过的谎就像泼出去的水,撤回是不可能撤回的,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那个……我又感觉不是太疼——诶诶诶!”
或许是认为我在逞强还是别的什么,征十郎显然没打算把我的说辞听进耳中。
他掀开被子,撩起我的裙摆,双唇不自觉微微抿紧的同时,视线则在我的大腿里侧逡巡。
我知道他此刻的认真与严肃一定不输于任何一个妇产科医生,可现在正是上午……我还从来没在阳光这么好的时候,将自己像现在这样摊开在征十郎的视线之中……
当我意识到这点之后,燥热迅速地从我的脸颊和耳尖蔓延到了锁骨甚至是胸口。
而紧接着从我腿侧传来的触感更是差点让我在一瞬间产生了肌肉痉挛的错觉。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才勉强忍住差点惊出的尖叫。
然而征十郎对此一无所知,他依然认真地端详着我的“伤处”,带着细茧的手指轻轻拂过:“确实有点红……对不起,莉绪现在还疼吗?我去拿药来吧。”
其实不疼了。我看着征十郎的眼睛,他就凑过来满怀歉意地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后离开了卧室。
知道他肯定是去找药箱去了。
躺在床上的我盯着挑高的天花板,无语凝噎,真诚忏悔,痛彻心扉地决定从今天起把“害人终害己”列入一百条需要遵守的警示名言列表中。
公寓里有好几个药箱,各种应急的、不管是伤药还是病药都备了一些。
征十郎回来的时候,今天没接去马场的皮卢跟在他身后,也想要挤进房间。
他原本不准皮卢进来,但我朝皮卢招了招手,征十郎见状只好给小狗让开了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因为不准它上床的严父征十郎就在旁边看着,所以我只能趴在床边陪这只小狗玩了会拔河的玩具,然后清楚地认识到眼下自己的体力确实相当不支,对战皮卢根本没有赢面。
看到我累了,征十郎就用小零食把皮卢给哄了出去。
见肉条眼开的小狗傻乎乎又屁颠颠地被他给忽悠走了。
重新回到房间后征十郎去洗了手,然后开始帮我上药。药膏起初是凉的,被抹开之后,我的皮肤上很快就只剩下了征十郎指尖的温度。
等征十郎一脸心疼认真地帮我抹好药膏,我的裙摆终于被放了回去,但他不准我坐起来,抱着我躺在床上,说是要等那些半湿润的膏体干掉。
闲着没事,我把昨天桃井约我出去时提议的聚会跟他提了一下。征十郎当然也没有任何意见,他也很高兴进入大学后还能有更多机会和国中时期的队友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