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杯决赛举行的这天,于我而言其实与平常没有太大的区别。
起床、洗漱、吃早餐、和妈妈一起出去采买即将到来的新年所需要的东西,然后在午餐时去了我们家经常光顾的一家味道很好小餐馆。
落座后妈妈将菜单递给了我,让我先点。我就直接帮妈妈要了她最喜欢的金枪鱼大腹,然后再给自己点了一份豚骨拉面套餐。
爸爸也很喜欢豚骨味的拉面,说起来这家小餐馆还是当初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想吃垃圾食品的爸爸带着我在外面乱逛时找到的。
那时距今十数年过去,不但我从幼儿园的小朋友成了高中生,这家餐厅的经营者也从一对老夫妇变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店里的桌椅板凳也基本在这些年里换了一遍,而不变的只有那些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这家餐馆拉面套餐里的煎饺依然美味,内馅多汁、外皮劲道、就连底下煎出的焦褐脆壳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于是我很不厚道地拍了一大堆照片发给远在洛杉矶的爸爸,没过多久就收到了爸爸一串大哭表情——这些表情全都是爸爸用我发给他的皮卢的照片P出来的。
但有一点我始终没有告诉爸爸的是,其实我发给爸爸的那些、让他赞不绝口直夸可爱的皮卢的照片,其实全部都是以前学过摄影的征十郎拍的。
要是让爸爸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狠夸了征十郎那么多遍,虽然他不至于会收回那些真心实意的赞美,但也一定会抱着脑袋缩在他的办公椅上,然后宛如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那样坐在在上面疯狂地转圈……
我们家没有吃饭时不准说话的规矩,甚至很多时候爸爸这个话痨在餐桌上的话比我说的都还要多。
妈妈问我征十郎是不是今天也有比赛。
我跟她说是的。
今天是冬季杯的决赛,比赛时间被安排在晚上,所以到时候我应该会回来得比平时更晚一点。
妈妈点头表示了解:“那莉绪到时候也顺便帮妈妈祝福一下征十郎君吧,希望他比赛能够顺利。”
“好呀。”我想征十郎收到妈妈的祝福肯定也会高兴的。
吃过饭我就和妈妈分开了。
妈妈回家,我则出发去了机场,履行自己的诺言,给从纽约飞回来的镜夜叔叔接机。
而这次镜夜叔叔总算没有再因为其他意外而更改行程——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九了,再过两天就是大晦日,而三天之后就是新年。
他要是再不回来,到时候的新年聚会可就难赶了。
等到机场时,由于镜夜叔叔的那趟航班落地出现了一点延误,原本需要等待的半小时就变成了一小时的时间。
我只能坐在VIP的等候室里,和自己玩国际象棋。
塑料棋子哒哒落下。
就在我思考下一步棋的时间越来越久时,一阵脚步声出现在了这间与专用通道相连的等候室。
我没有在意出现在余光中的两个身影,紧盯着棋盘,将黑王后推到D7。
“为什么不走F6?”他们其中一人问,“那样白方的王后也必须谨慎,你可以保住F5的兵。”
“黑后F6会给白后E4的先手机会,走D7七步之后如果白方把车推到E5,黑方就可以底线杀王了。”我抬头看向那个问我走棋的金发少年,“华丽无比的迹部君看来不是很擅长国际象棋嘛。”
少年闻言眯起眼:“我的华丽不意味着完美无缺。”
在长辈面前迹部景吾倒是没像平时那样一口一个“本大爷”。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哪有人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就算是征十郎,当初也是被药妆店的导购哄着买过上万円的面膜,以及在和我一起搬到京都之前不怎么会做饭的呢。
我耸了耸肩,又看向站在我正对面的那位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刚才乍一眼我还以为他换了黑粗框的眼镜,结果仔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粗框眼镜,而是镜夜叔叔的黑眼圈!),气质温柔文雅的先生:“欢迎回来镜夜叔叔——”
他看起来很累,我就绕开放着小棋盘的茶几,跑过去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仿佛是快要熬夜熬出幻觉来的镜夜叔叔站在原地没动,在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航程想来也没睡好,又抽走了他的一大份体力,连抬起手摸我脑袋的动作都很缓慢。
“嗯,我回来了……”他撑起一点笑容,可没过多久又垮下了脸。
镜夜叔叔整个人都像是被工作熬干了。我很怀疑等他到家之后会直接倒在沙发上昏迷过去。
然而在事态发展的预估上,我很快便惨遭打脸。
也许是见到我后稍微松懈了那么一下下,总之困得要死黑眼圈快拖到肚脐眼的镜夜叔叔像是突然一台被拉了闸的机器,摸完我的脑袋后没过两秒,凭借着残存的电量,他走到等候室的沙发边,随后立即倒下并且昏睡了过去。
我:“……”
我缓缓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帮我个忙吧?迹部君。”
好在凤家来接镜夜叔叔的车也就停在外面,没让迹部景吾操劳太多。
把镜夜叔叔搬上车后,刚睡了五分钟的镜夜叔叔又醒了。他刚想起身,然后就被我和迹部景吾不由分说地用安全带给栓回了座位上。
路上镜夜叔叔又睡了过去,这次没再很不安稳地醒来。等把镜夜叔叔安置完,距离征十郎比赛的时间只剩下了四个小时,而这还是在有家里的佣人、司机、以及迹部景吾的帮助下才节省出来的时间。
我十分真挚的向迹部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谢谢你我的朋友,祝你永远平安健康,愿你的勇气、我的剑、各自的使命,与太阳同在!”
“什么乱七八糟的。”迹部景吾挑了下眉。
“《黑暗之魂》里的台词。”我收起激昂夸张的咏叹调,“改天请你吃饭。”
“为什么不是今天?”迹部景吾问,“你不是最不喜欢欠隔夜的人情?”
“但是今天晚上征十郎有比赛。”我解释道。
他思索片刻后问:“冬季杯的总决赛?”
“嗯。”
“很好,那我们走吧。”迹部大爷点了点眼角的泪痣,豪迈道。
“我们?”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赤司征十郎带队参加的总决赛,身为他的朋友,本大爷去观赛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于是就这样,打网球的迹部景吾,跟随我一同来到了即将角逐出男子高中篮球冬季杯前四名的体育会馆。
来的路上我和他唠了点各自的近况。
而迹部景吾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听说你要和赤司结婚了”。
幸好我没在喝水,否则绝对要被这家伙呛死。
“我要不要和征十郎结婚你难道能不知道?”我直接反问回去。
虽然在我的观念里,我和征十郎结婚只关乎我们两个人和我们两人的家庭。
但在外界看来,我们的未来都是与各自庞大的资产紧密关联着的。
须王莉绪和赤司征十郎的结合,在外人眼中就是须王家与赤司家的联姻。
御三家中的两家站到了一起,会引发的影响和动荡绝对不会亚于一次中央银行的全面改组。
而这么重要的消息迹部景吾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真伪。
所以他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想看我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的样子。
“只是听到了风声而已。”他笑着说。
“风声?”我问。
“具体是哪传出来的我还没查到,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叫他们尽快。”
“免了,我自己回去问吧。”我摆了摆手,“不然又要多请你吃一顿饭。”
说起请客吃饭,迹部景吾又跟我说,如果我想请他吃饭的话,最好这两天就请,否则之后我可能就找不到他人了。
“找不到人?”我困惑地问道,“你要干嘛?迹部家难道有什么针对继承人的封闭式训练?”
“不是继承人的封闭式训练,是网球方面的。”迹部大爷微仰着下巴,“听说过U17么?”
大爷他看起来还挺为此骄傲的,但很可惜的是我不能欺骗他更不能欺骗自己:“不好意思,完全没有。”
我连篮球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就更别提这些与征十郎无关的体育讯息了。
“……”他哽了下,“你可以理解为是召集了全国最有实力的50名国中生和高中生,为了培养筹备世界赛选手的特殊集训。”
全国范围内召集的五十名选手,那这么听起来确实挺厉害的。
虽然我还是不太能够理解U17在他们网球界的含金量,但还是对大爷的卓越与努力表示了敬佩——体育集训,光是想象一下它的运动量就足够让我望洋兴叹。
然而此时的我还不知道的是,迹部景吾所打的网球,俨然不是我想象中“运动量很恐怖”那么简单的东西。
抵达体育馆的时间其实才下午六点,然而十二月末的东京天幕此时只剩下了光污染残留的灰粉色。
毕竟是前四强的角逐战,观众席上已经找不到什么好位置了。
凭着后脑勺的发色,我站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见了青峰和桃井所在的桐皇和紫原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上,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
他们的位置还不错,可惜的是已经没有其他的空地,我只能委屈连听歌剧都只坐包厢的迹部大爷和我一起挤在最后。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是眼力如鹰一般锐利的迹部景吾也不能完全将赛场内发生的一切看清。
不过入场的双方选手他倒还是能看得明白。
“秀德和海常……赤司的比赛在后面一场?”他问。
“嗯。”我点了下头,“现在是决出冬季杯第三和第四名的比赛。”
“里面哪个是你你刚才连晚饭都不吃也要来看比赛的人?”迹部大爷再次望进赛场里。“绿色脑袋和那个金色脑袋的。”我大致指了一下绿间和黄濑的方位,“是同学,也是征十郎以前在帝光的队友。”
“都是‘奇迹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