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魏封坐在冷冰冰的横倚边,耐心地等待着。
得知消息的路安纯匆匆赶来,趴在特护病房的窗户边朝内探看。
洁白的病床上, 少年脸上挂着呼吸机,心跳平稳但脸色苍白,虽然没有生命危险, 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路安纯撑着横椅扶手坐下来,全身虚软无力。
那是她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可最终,她还是让他身陷险境、命悬一线。
路安纯很想责怪身边这个为达目的近乎不择手段的男人,可最终, 她发现她怪不了他,因为不管他做什么, 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她。
见女孩迟迟不说话, 魏封深长地呼吸着,终于, 双膝笔直地跪在了她面前。
“……”
来这套。
路安纯将脸侧向旁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当他不存在。
医院走廊里, 医生病人来来往往, 每个人的视线都会在这个下跪的男人身上驻留几秒,他这么要面子的人, 竟也毫不在意,只用深挚的眸光去勾着女孩冷淡的脸庞。
他试图握住她的手, 却被甩开。
“老婆…”
“魏封, 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拿魏然冒险。”
“对于路霈这样的人来说, 愤怒是最好的催化剂,我要找准他的弱点,让他露出破绽。”
“安纯,我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也输不起。”
“是啊,他的弱点就是我妈妈,如果知道了我妈妈不仅背叛了他,还瞒着他又生了另一个孩子,天知道他会疯成什么样。”路安纯咬牙道,“昏了头一心只想杀掉魏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要赌的就是路霈了解真相后,会丧失理智,对魏然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逼得乔正不得不出手,站出来指证路霈。
“你早就知道,乔叔叔是魏然的亲生父亲。”
“我进公司之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发现他在车上装了窃听器,再加上…平时聊天的时候,他对我的家庭流露出了不太正常的关心。”
魏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路安纯,“后来他也察觉到我在调查他,索性就跟我摊牌了,那天我带魏然去婚礼现场,是为了让他们父子相见。”
“我看过周南川的照片,乔正他…不像啊。”
“为了帮你母亲复仇,乔正他前后经历了三次整容手术,彻底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在路霈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帮他干了不少脏事,成了路霈最信任的手下。”
魏封淡淡道,“所以,乔正一旦站出来指证他,就意味着他也会跟着进去,所以他很谨慎,必须确定了万无一失,才会出手。这一点上我和他产生了分歧,他说还要再等几年,掌握足够多的证据,彻底扳倒路霈。可我却等不了这么久,只能拿魏然冒险,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那个变态伤害他…”
“即便你最后没办法及时赶到救下魏然,乔正也会出手。”
“对。”
“南岭那个工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路霈害怕的视频里,到底有什么?”
“你听过打生桩吗?”
魏封脸色沉了沉,“路霈在南岭那个工地干了一些事,就像他对魏然做的事一样…那段监控的视频拍下了他让人作案的全过程,但视频已经被删除了,徐安冯…就是魏然的同学徐青青他爸,当初帮路霈处理了工地上的监控视频,本来以为路霈会为此感激他,给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却没想到,路霈只想让他死,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后来我找到了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徐安冯,我给他转入了最好的医院,也请了国内外最顶尖的医生治疗他,他的病情有所好转,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我告诉我视频已经删了,没有证据,仅靠他的指认,定不了路霈的罪甚至还可能被他反告诬陷诽谤,唯一的办法,就是诈他,我想赌一把。”
路安纯从来没听过“打生桩”这个词,低头在百度上搜索,只觉一阵阵寒意瞬间爬上了后背,她不禁想到了路霈将魏然困在地基坑里浇筑水泥的情形,仅仅只是听民警转述,就已经让她毛骨悚然了。
她颤抖了起来,无法想象,那个男人究竟是多变态,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魏封握住了女孩颤抖的手,她甩开他,然后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衣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压根没打算跟你交换视频,一心只想让魏然死,谁救得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要做出选择,也许是非常艰难的选择。”魏封嗓音微微沙哑,但眼神却很坚定,“但必须选。”
优柔寡断只会迎来灭亡。
路安纯从来不擅长做选择,因为路霈已经断绝了她的每一个选择的机会,提线木偶无法拥有坚定的意志。
所以,魏封替她做了决定。
路安纯感觉自己身体像经历了一场地震,内脏如错位的齿轮,竭力想要转动,却卡得她生疼,她缓缓松开了他,用虚弱无力的嗓音道——
“魏封,你起来吧,我没有立场怪你。”
全世界她最没有资格去责怪的人,就是魏封。
这个男人为了救他,赌上了自己全部的人生和所有的一切。
……
很快,魏然清醒了过来,见到路安纯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哥:“他没受伤吧?还好吗?”
“没事。”路安纯轻抚着少年的脸庞,“你哥福大命大。”
“命大就算了。”魏然苦笑了一下,“他太苦了,没什么福气。”
“你啊,你先顾好自己吧。”路安纯没好气地捏了捏少年的鼻尖,“都快去了半条命了,还在问你哥。”
“我没事的,我哥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