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此刻, 隔着一道走廊的另一处房间,叶天卉正和顾时璋煲电话粥。
顾时璋问起她的班际赛情况,叶天卉也就大致提了提。
顾时璋却凉凉地道:“你都没和我说过。”
叶天卉意外:“是吗?可你也没问啊!”
顾时璋轻“呵”了声:“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和我在一起只想着吃, 正事瞒得密不透风。”
叶天卉越发惊讶, 很不能理解:“可是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难道我像是没事给你念叨这些的人吗?”
出去约会,就谈谈风花雪月,为什么要提这些?
顾时璋:“你只是不信任我, 不想和我提罢了。”
就像生在原野的一只鹿,它看起来温驯乖巧, 睁了清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你, 仿佛你是它的唯一。
其实它可以转头就跑,临走前还要尥你一蹶子!
叶天卉无奈:“你不要动不动把问题上升化,动不动给我扣高帽子,你这么说我, 那你呢,你和我提什么了吗, 你和我说过你的事吗?你不和我说我逼着问你了吗?”
顾时璋一时沉默。
他试探着说:“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叶天卉却干脆给他扣回来:“我没什么需要问你的!”
顾时璋:“……”
叶天卉直接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欣赏着窗外的美景,懒洋洋地道:“时璋,我还小呢,人生还很长, 我们暂时不打算结婚, 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只需要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就可以了。”
这倒是真心话, 她不想关心顾时璋到底什么身份背景。
不是她傻到谈了恋爱都不知道男朋友到底多大,而是她不关心。
顾时璋是谁,是那个阳光充足的午后,自马厩中走出的男人,他身上有着昔日帝王的气质,带给她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却又不必让她心生防备以至于处处谨慎。
这对她来说,是恰到好处的一个人,恰到好处的一场恋爱。
若是知道顾时璋的爹娘长什么样兄弟姐妹是什么性情,再来一场姑嫂公婆儿媳妇撕扯,那就无趣了。
叶家这一摊子事够她操心的了,她没必要涉入另一场豪门八卦阵。
顾时璋听这话,那语调便沉了下来:“哦,你果然只是想和我玩玩,根本不想负责任了?”
叶天卉:“我当然是认真的,我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吗?”
顾时璋:“你不是吗?”
叶天卉:“你不要这样,我发誓,我现在对你肯定是认真的,我是在正经和你谈恋爱,绝对不会三心二意,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一场恋爱都最终走向婚姻,我不能保证别的,是不是?”
在她的上辈子,寻常女性都是要成亲的,成亲生子,这是正常路子,但是她没有,她二十五岁不嫁人不生孩子,但是没有人说她什么。
她的将军父亲在世时,尽力地保护着她,为她撑起一片天,哪怕将军父亲没了,她的郡主母亲也给予了她莫大的支持,当然也有她的赫赫功绩,让她有底气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重活一世,她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考虑过不同的人生,可以迈入婚姻,甚至可以尝尝拥有自己血脉的滋味,但她觉得不用着急。
这一世的人生还很长,她犯不着太着急忙慌。
她叹了声,补充说:“至于其它的,等以后我大一些,我们都想定下来的时候,如果我们还觉得对方合适,那就再谈结婚的事?”
顾时璋声音很凉:“叶天卉,你就是没心没肺。”
叶天卉无奈:“你怎么这样,我以前没看出你是这样不洒脱的人,难道我让你亲了一下,我就得许诺你一辈子?要不这样吧——”
顾时璋磨牙:“怎样?”
她提议道:“我再亲你一下,我们扯平了可以吗?”
顾时璋:“……”
电话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男人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很沉,很慢。
叶天卉她可以感觉到那如山一般的压抑感,这让她也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有些心虚,但更多是无奈:“那你到底要如何?”
顾时璋却在这时终于开口:“不用了。”
之后,他用平静到有些刻意的声音道:“对了,那天你和我出来玩,我记得你说让家里司机送你过去,后来呢,司机知道我们约会的事吧?”
叶天卉:“不是司机送的。”
顾时璋:“哦?谁?”
叶天卉:“哎呀,就是一个——”
她其实不太想提,免得顾时璋多想,不过他都问了,到底不想隐瞒他什么,便承认道:“就是那个顾志镡啦!”
这话说出,电话中有一段微妙的沉默。
之后,顾时璋才道:“哦,是他,为什么让他送?”
叶天卉:“他说他顺路,既然顺路那就让他送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
顾时璋:“你之前不是讨厌他吗?”
叶天卉:“我讨厌的人多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或许打着什么鬼主意,随便他就是了,我又不傻,不至于着了他的道。”
谁知道她说完这话后,顾时璋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显然,他的情绪不高,估计是生她气了。
这让她有些低落,一时想起上辈子的那个何清叙。
何清叙那么热烈地对她表达爱意,她也觉得何清叙很好,都已经和郡主母亲说好了,以后就嫁何清叙。
然而何清叙转头就娶了别人。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难免有些伤心。
没什么缘由,她被人家背叛了,高傲让她并不想知道什么理由,背叛了就是背叛了,哪怕他有一万个为难,那也是背叛了。
她并不会原谅背叛她的人,但也不会去为了这种情感的背叛而彻底推翻那个人的人品。
其实事到如今,她多少猜到了缘由,只是无法证实罢了。
此时此刻,听着电话筒中传来的那呼吸声,她到底是道:“这么不高兴?”
顾时璋用很低的声音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难过。”
叶天卉的心便软了,她轻叹一声:“我该怎么让你不难过?你这样子我也不好受,是我的想法错了,是吗?”
她也有些茫然。
顾时璋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下。
那一笑,却是包含了很多,譬如无奈,譬如认命,譬如惆怅。
再次开口,他用很低沉,但是很温柔的声音道:“天卉,我是有些不高兴,确实有些失落,不过你今天和我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也能接受。你毕竟还小,又刚刚认祖归宗,家里必然对你有些打算,我也不该——”
他顿了顿,才道:“不该想着早早束缚你,所以我认同你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着急。”
叶天卉只觉那声音实在温醇动人,犹如潺潺流水一般,倒是唤起她往年的一些记忆。
那些在金戈铁马的奔波中被她慢慢封存的记忆。
她便低声道:“其实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提防……我觉得你挺好的,我认识的其它人都没有你这么优秀,你对我最好了……”
说着说着,突然鼻子发酸,她喜欢他,并不想失去他。
但她一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去挽留。
顾时璋却是轻笑了下,仿佛很轻松地道:“也没什么,我能理解,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就像你说的,慢慢来就是了。”
叶天卉很轻地“嗯”了声。
顾时璋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忘记说了,你送我的皮带很好,我已经用上了,领带我也很喜欢,今天正好有事出门便佩戴了,很适合我。”
叶天卉:“是吗?你喜欢?”
她便想起今早,爹地也戴上了领带,看上去他也很满意。
看来她挑选得不错,大家都喜欢。
顾时璋颔首:“嗯,是很好,你怎么挑了这么合适我的领带?”
提起这个,叶天卉多少是有些成就感的,她笑道:“我当然是问了柜台工作人员,他们给我介绍的,我挑了好几件呢!”
顾时璋不动声色:“哦?不光送给我,还送给别的男人了?”
叶天卉也不好直说,便含蓄地道:“因为我爹地的钱嘛,不花白不花,反正我买了好多礼物,别的我随便选的,唯独领带,我可是花了心思。”
只有爹地和顾时璋的花了心事,不过在顾时璋面前,还是不要提爹地了,不然谁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小心眼呢。
顾时璋听她这回避的语气,了然。
他再次摸了摸那领带,想到这是花了叶立轩的钱,似乎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挑剔或者酸涩什么。
他应该庆幸,至少,她还是挑了不同花样的,看起来对每个人的礼物都是用心了的。
她就算一口气拿两个完全一样的,他还能真和她计较不成?
他想起叶立轩对叶天卉的评价,恶劣,诡计多端,财迷心窍,不学无术,野心勃勃,粗俗暴力……
其实他叶立轩这才哪到哪?
两辈子了,他摊上叶天卉这种人,还不是得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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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第三场班际赛,叶天卉多少感觉到叶家的氛围和以前有些不同,她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有人关注着,各子弟也经常过来找她聊天,言语小心翼翼,但却存着几分试探,显然指望从她这里探听消息,她自然是滴水不漏。
对于这次的班级赛,她既然已经存了心思,设下了局,如今不过是坐看结果罢了。
不过她做事喜欢从长远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叶立轸和叶文茵勾结起来,终究让人看着心烦,要想给叶文茵致命一击,那必须釜底抽薪。
她叫了司机出街,不过到了街道上后便让司机自己回去,她自己在街道上乱逛。
逛了约莫半个小时,买了一些老人用的补品,摸脸油雪花膏什么的,又买了治疗腰酸背痛的膏药,最后还买了小孩子的几本书——上次她过去寮屋,看到小鱼儿旁边书桌上放了几本连环画,是旧的。
总之买了不少,之后才提着过去寮屋。
现在天冷了,寮屋的门窗都用破棉絮旧报纸堵住,曲折弯转的石板路旁是东一根西一根的竹竿,都用铁丝给绑住,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嘀嗒着水。
从那衣裳可以看出,这里的人都陆续上工了,且有些年轻人的衣着已经添了几分时髦的港味,看来陆续开始融入这里的生活。
叶天卉找到江凌枫家的寮屋,正好看到江凌枫阿婆正晾衣服,旁边小鱼儿帮忙。
小鱼儿先看到叶天卉的,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天卉姐姐,天卉姐姐!”
江凌枫阿婆也顿时看到了,便笑起来:“天卉来了,快进屋坐——”
一时又喊道:“阿枫,天卉来找你了!”
叶天卉上前笑着拉住小鱼儿的手,又和阿婆说话,这时候江凌枫出来了。
江凌枫穿着一身西装,簇新的,一看就是新做的,那西装看着也算有模有样。
她好奇打量,他生得高而瘦,背脊挺得也直,双眸幽深好看,但那是有些过于狭长锋利,眉骨那里也略显紧促,不过现在穿了西装,眉毛可能也略修整过,整个人就看着不一样了。
甚至连那斜长的双眸都是略往上飞的,倜傥多情,少了几分穷困的局促,却多了几分花花世界的舒展。
叶天卉便笑了:“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