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自从在书房被班纳特先生下逐客令之后, 就懒得再去书房。
倒不是她记恨什么,而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对原本就不甚亲厚的父女情来说, 骨子里的血脉相连其实也不足一提。
穿越一年多,玛丽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觉得血脉相连不足一提的。
可是班纳特先生身为父亲,真的让她体会到很多以前无法想象的事情。她在朗伯恩这个小地方, 听着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 也了解到很多事情。
她有时觉得悲哀,有时又无动于衷, 她努力学着当一个旁观者,有时又忍不住伸手,尽自己的能力拉一把那些身陷命运齿轮的人。
在朗伯恩屋后的草坪里,玛丽将画具摆放好, 坐在清晨的阳光下准备画画。
她想画一幅画送给班纳特先生。
因为没有模特, 玛丽只好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想要的画面。
玛丽才画到一半, 莉迪亚和凯瑟琳从屋里冲了出来。
“玛丽!玛丽!”
玛丽将手里的画笔放下, 看向两个妹妹。
莉迪亚冲过来,将玛丽手中的画笔拿下,“玛丽, 别画了!有大事发生!”
凯瑟琳拽起玛丽的另一只手,将她往屋里拽,“内瑟菲尔德的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一起来了!”
玛丽:???
玛丽有些意外,随即了然。
肯定是宾利先生要在回伦敦前向班纳特先生提亲。
玛丽进了屋里,发现宾利先生并不在客厅里, 他被班纳特先生请去了书房。
达西先生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里,伊丽莎白和简两人跟他相对而坐, 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说呢?
真的太尴尬了。
玛丽看着都替他们尴尬。
达西先生前方的茶几放着一杯咖啡,伊丽莎白在面对达西先生的时候,脸上敷衍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只是碍于他是陪宾利先生来的,所以不得不在这儿陪着。
至于简,她本来跟达西先生就不是很熟稔,对达西先生对了解大多是来自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将自己的好朋友夸得天上人间独一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比达西更好的人了。
于是简夹在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班纳特太太,就别指望了。
她不待见达西先生,就算达西先生比现在还要有钱一万倍,班纳特太太只要想到他高傲自负的态度和曾经嫌弃伊丽莎白的事情,就不想接待他。
伊丽莎白生怕班纳特太太的乱说话,会让她们本就在达西先生心里不怎么好的形象雪上加霜,于是哄着让班纳特太太去吩咐厨房的人准备食物。
因为两位贵客虽然没有提前预约,但是阵仗却显得很郑重,说不定班纳特先生会留他们在这儿用正餐。
班纳特太太不稀罕接待达西先生,对宾利先生可稀罕得很。
听伊丽莎白那么一说,就去了厨房张罗一天的食物和茶点。
简跟达西先生没什么话题,还顾虑着身边对达西先生一肚子意见的伊丽莎白,除了不断给达西先生添咖啡和叫他吃松饼之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以玛丽一进屋,简宛若见了救星似的看向她。
“玛丽。”
简一说话,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不约而同地看向玛丽。
一下子被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
玛丽脸上露出笑容,目光扫过两位姐姐,然后落在达西先生身上。
就知道莉迪亚和凯瑟琳不会无端端将她拖回来,如果陪宾利先生来的人是维克哈姆先生,那两个小女孩还会嫌她多余。
谁让达西先生在赫特福德太不受欢迎了呢?
长了一张这么帅的脸,居然也没能将莉迪亚和凯瑟琳这两个颜控收服。
两个小妹妹甚至不愿意跟达西先生共处一室。
身负救场重任的玛丽到了客厅,倒没有继续跟达西先生在屋里坐,她直接将人邀请到屋外放风了。
矮树林里有古老的橡木,有溪流叮咚,也有花枝掩映的小路。
很适合放风。
玛丽和达西先生顺着溪流的小径往前走,林间有清风,拂面而过。
玛丽双手背在身后,步履轻盈,语气轻快,“达西先生,您和宾利先生很快就要离开内瑟菲尔德了吗?”
达西先生看着身侧的女孩。
她今天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长裙,显得皮肤更白,十分清新的模样。刚才她被两个小妹妹拉进客厅的时候,身上还围着一条防止裙子被弄脏的围裙。
围裙上颜色斑驳,她应该经常系着那条围裙画画。
达西先生没有回答玛丽是不是要离开赫特福德的事情,反而问她:“你刚才在画画吗?”
“嗯,因为我在屋后那片草坪里,所以一开始不知道您跟宾利先生到朗伯恩了。”少女那双蓝色的眼睛浸润在一片笑意里,她笑着跟达西先生说,“您跟宾利先生来得突然,如果提前跟我爸爸预约,我们全家都会在家里等待你们的到来。”
前面有花枝,达西先生将花枝拨弄开,让身边的少女过去。
玛丽轻声道谢,走过他的身边。
耳旁是溪流叮咚,清风送来少女身上有若似无的馨香。
达西先生神情微怔,他看着少女姣好的背影,迈着长腿,没两步就已经走在她的身侧,跟她并肩而行。
达西先生神情自然地说:“没听卡罗琳说过你会画画,什么时候我能有幸看一看你的画作呢?”
“听宾利小姐说,在彭伯里庄园有一个画廊,挂着您家族里的成员画像。那些画像,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吧?”
玛丽脚下踩到一根树枝,树枝“咔咔”地响,她脚下有些不稳。
在她身边的达西先生眼疾手快,捞了她一下。
少女双手抵在达西先生的胸前,眼睛蓦地睁圆了。
扶在她腰间的手在她站稳之后,就已经移开,达西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小心脚下。”
玛丽愣在原地,“哦”了一声。
刚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闻到了来自男人身上的香味,那是雪松的香味,独特而迷人。
玛丽有些恍惚。
达西先生仿若毫无影响,他跟玛丽说:“彭伯里确实有一条画廊,我父母的画像也挂在上面,能画得传神就行,倒没有规定必须要找名家作画。”
玛丽轻轻点头,回过神来,“可我画的不传神,功力不到家,不敢拿出来给您看。”
达西先生忽然停下脚步。
玛丽:???
“玛丽小姐,请问你对待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必用敬称?”
“可是不用敬称的话,我怕尊敬的达西先生会觉得我不懂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