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公会总部的西侧获得了一个小小的庭院——东侧临着海岸悬崖,能看到底下撞击在黑色礁石上的碎末似的浪花。西侧是一大片覆满蔷薇花藤的回形长廊,但在这个季节,落光叶子的藤蔓又被一层积雪覆盖了,仿佛为自己裹上了一层被子。北侧——后方——是奥古斯·都灵实验室与办公室所在的高耸法师白塔,只要她待在院子里,总会长就能居高临下地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在她安顿下来之后,他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事儿:这不是一种监视,而是一种保障。就是因为这个因素,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才不会冒险接近这里窥探点儿什么。
同时,这也意味着绝不会有人为她传递任何信件。不过她并不怎么需要一个信使。如果她有某些沟通方面的需求,其实完全可以像现在这样,弄一把舒适厚重的椅子搁在燃烧着的壁炉边,坐上去,再为自己盖上一条有白色菱形花纹的深红羊毛毯子,接着闭上眼睛,叫自己看起来像是在休息。
然后循着某种微弱却牢不可破的连接,感受到另外一个思维——那是她的血脉与残存位格的一部分,她的生命的延续,她的部分意志的化身,她的“儿子”,阿杰尔·奥维因。
“嘿。”她在意识里轻声说,“有几件事情你得转告安德鲁,然后叫他派送给达曼达,接着转到乔斯林那儿。嘿,别玩儿了。”
小而旺盛活跃的意志做出反应,艾西莉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和头发了。“妈妈!”他兴奋地叫着,“你是说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
“等你乖乖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听着,把我下面要说的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转述的时候别想着自己再额外加点儿什么进去。”
“……哦。”
“奥古斯·都灵跟赛温之间的关系没我们想象得那么融洽,实际上更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用与竞争关系,北方法师公会显然不是赛温的下属部门,而是个心怀叵测、随时打算把他踢开的合作伙伴。”
“就像我们和爸爸那样吗?”
“不。我们和爸爸之间的关系比这个要稍微融洽一点儿,别打岔——奥古斯以及那些转化为新神的操法者们还没找到汲取力量的方式,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该怎么办。而从他的口中得知,赛温一直以来都在变得更加强大。这意味着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赛温并不在艾洛伦、不在主位面。”
“为什么?”
“你总是有这么多为什么。”欲魔稍微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壁炉里的火焰。今天她没什么好做的,她估计至少还得一个月自己才能完全赢得北方法师公会最高等级的信任,因此还有大把时间。“好吧,听着,我的儿子,反正这也是你往后要知道的东西:一切事物都有规则,有一些可以被改变,而另外一些则牢不可破。”
“信仰与力量之间的转化就是主物质位面与诸多位面之间牢不可破的规则之一,没有例外,无法变通,破坏即意味着毁灭并重塑整个位面。而在主位面,某种规则就是,类似信仰之类的精神力量并不等于力量,就好像水不等于火。想要将信仰转化为力量,就需要完全不同的规则、需要在与主位面不同的空间来实现。”
“这种空间的数量有很多,但比较常见的、广为人知的——九狱、深渊、星界。只有身处那里的时候,获得的信仰才能转化为力量。这就像是一个转化工具——位面之间的晶壁就像是一个转化工具——‘熟化’了信仰,令其变质为我们可以直接汲取的东西。”
“……”
“听明白了吗?”
“九狱是咱们的故乡吗?我想到九狱去。它大概在哪儿?这片房子的外面吗?我要闷死了,我不想整天待在这儿,这里的人既脆弱又胆小,妈妈,我现在觉得——”
“再忍耐一会儿,你会离开那里的。但九狱可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家在星界——我们总会回到那儿去的。那里的人既不脆弱也不胆小,比这里有趣无数倍。但你得乖乖听话,好好转述我说的这些,然后咱们才能回得去。”
“好吧。”
“那么继续听着——他不可能在九狱。如果他在那儿,大规模的信仰与魔力流入会立即引起阿斯摩蒂尔斯的警惕,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无法以这种方式获得强大力量。同理,他也不会在星界。至于深渊——如果他一直待在深渊的某个位面碎片里,那么这个时间就已经超过一百年了。在一百年的时间里深渊意志会逐渐改造他,他就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理性、有计划地执行一个庞大阴谋。”
“所以他最有可能仍旧待在帝国。通过晶壁的转化关系,将从艾洛伦获得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力量。我想这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想要两个世界融为一体:那时候他将成为这个新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同时也断绝了任何人可能超越他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