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血色与阴影交织而成的幻象从神子的身上褪去了,安德鲁看到了他的微笑。
然后,圣像的崩碎停止,脸上的血泪沿着塑像的裂缝渗透进去,地面上的鲜血也开始倒流、回缩,接着一层血管一样的细小蔓生物攀上圣像的身体,仿佛为她重新编织了一条血红色的衣裙。
最终它被稳固住了,保持着身体略微前倾的姿势,但看起来不再痛苦而无助,而更加充满悲悯。那条血色的长裙叫她在神圣光辉的气质之外又变得更加生动与令人亲近,就仿佛圣像厅内的所有人,在此时此刻所感知到的那样——一种富于诱惑性的爱意,但充满权威与征服性,饱含如火焰一般浓烈的感情。
他们首次真切地目击了神迹。即便对现任教皇最具恶意的人也没法儿叫自己无视刚才所见的一切。就像前几天目睹神子的那三位调查委员一样,现在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屈从于现世的光辉之下,并收回脚步、微垂头颅,看到安德鲁在崭新的圣像前站起、转身,同时抬起双臂——
“那么,你们的选择是什么?”他威严地问,仿佛再一次经受洗礼、获得新生。
短暂犹豫之后,回答他的话语是相当整齐且一致的:“光辉赐福于您,我的牧者。”
……
于是在圣像厅的青铜大门被打开、祭礼正式开始之后,所有人都亲身经历了一个神迹——那种实实在在的威严、博爱、亲切,仿佛同时被光辉的明面与暗面恩眷,甚至有人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圣父与圣母的关怀。
新的圣像被命名为“鲜血圣母”——意味着光辉对于世人的牺牲。对这件事感到最最惊诧和头痛的是阿列塔·杜布罗夫。作为法典条文解释委员会秘书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得对某些法典做出修改。他不知道刚才在圣像厅里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光辉降下如此强烈而明确的恩宠,但打今天开始,从安法托到教皇国最边陲的野蛮人部族,所有的雕像、小像、徽章都需要被更换,更别提还有无数本书籍、祈祷手册、圣印制品需要被回收、重制,他甚至还得负责组织大量人手前往国家各处向信徒们宣讲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光辉圣像的形象发生了变化。
因此,在祭礼接近尾声之后,他差不多没什么心思再去关注拜旦·坎贝尔了。“看样子你要有麻烦了。”他叹了口气,瞧着圣像厅里的官员与使节逐渐褪去,然后看向祭台上的教皇与神子,“光辉在这种场合降下神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简直就是战争信号——光辉需要她的信徒做出应有的反应,比如驱逐邪恶与黑暗之类的。又或者是一种鲜血警示:因为我们从你们那儿接受了太多的秘能水晶技术,而且沉迷太深。”
他同情地看着拜旦:“一会你在面对教皇的时候肯定会挺难受。你们这些执业法师不常挨训对吧?我听说你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同伴一样。但这回你要领教格勒西亚式的相处模式了——祝你好运吧。”
“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觉得?这是格勒西亚要跟奥维多尼亚全面开战的信号?”
“拜托,即便您是一个执业法师吧。但既然担任使节团领导者,肯定也会有点儿起码的,对于政治局势的判断吧?”阿列塔偏了下头,“用不着我说你们心里也有数儿,你们原本打算在祭礼上搞破坏,但之后被我们的人阻止了。这事儿本来就叫教皇要气疯了。然后,现在神迹降临了,信心会给教皇的怒气火上浇油。没人能阻止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