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剑放下了，再次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伤口。这意味着过去了挺长的时间，足够伤势愈合——显然这段时间她就在待在自己身边。

还能说什么呢？付出总会得到回报，看来不当个混蛋有时候也可以达成目的。之前艾德里安还说——真见鬼了，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那么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别在这儿说，我们到那边去。”乔斯林指了一下洞壁旁的大丛蛇信兰，“他在你脑子里？寄生？你能跟他沟通吗？”

如果说之前的乔斯林仅仅是外表叫人觉得赏心悦目、而灵魂叫人惶恐畏惧的话，那么现在——在漂亮的外表之下，还藏有相对善良可亲的“弟弟”的灵魂——就完完全全地叫僵尸感到，应该真心实意地感激他、照看他了。

她顺从地跟了过去：“我能叫他老老实实的。除了在我脑袋里说话他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人在草丛里藏了身，乔斯林往另一边的出口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也许是因为之前斯嘉丽所说的，地下世界的生物们并不经常在这里走动。要是拿外面的世界类比的话，这些地方就好比王家大道？有统治者的士兵们驻守，而没什么人乐意无缘无故跟军队打交道。

“那么你能叫他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可以试试。”

“别。”夺心魔在她的脑子里说，“别犯蠢。别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要不然你对他还有什么价值？没看见他干掉我的样子吗？谁会乐意带一个累赘在身边？要是他知道了所有他想知道的我们对他而言就毫无意义了！”

“他叫我别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这么看应该的确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这里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夺心魔。”

斯嘉丽沉默起来，尝试问自己这个问题。这种感觉有点像一个人开始回想某种久远的记忆，它们深深的隐藏着，你知道它在哪里，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所不同的是，通常的“想不起来”可能真的是记忆缺失，而现在斯嘉丽遭遇的是夺心魔的抵抗。

她已经了解这种抵抗了，就跟之前两人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差不多。她已有经验，耐心而执着地拨开一层层迷雾，瓦解夺心魔的心防。而后者大声悲鸣着，一边叫她“别犯蠢”、“我什么都不会说”，一边将自己的隐秘统统展露了出来。

“只有他自己。”斯嘉丽一边慢慢说一边慢慢想，“他从脑池里孵化出来，没发现有同伴……叫我想想……就在地下，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就只有六百多年……我看到那里的样子了，真奇怪，天哪竟然到处都是金属——”

脑池。乔斯林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词。夺心魔雌雄同体，需要繁殖的时候就将大量卵囊投入脑池，有脑池就意味着存在一个稳定、强大的夺心魔社会。而脑池里面还会有一个主脑，这是一个稳定的夺心魔社群的根基与中枢，是他们精神与物质上的领导者，传承着知识与力量。

非要同一个对夺心魔种族一无所知的人解释他们的社会形态的话：他们是一个超级强化版的蜂群或者蚁群，不同的是这些“蜜蜂”或者“蚂蚁”拥有超强的独立意识和行动能力，而他们的“蜂后”或者“蚁后”同样拥有超强的控制力。

“没发现有同伴——脑池里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金属？”

僵尸想了一小会儿：“好像干了？有点黏黏糊糊的，那地方挺奇怪，到处都是金属的闪光，不止金属，好像还有很多血管肌肉跟金属生长在一起一样。”

要是自己从前读过的那些书里的记录没问题，那么——乔斯林的心脏狂跳起来：“黑色和红色是主色调，门就像那种圆形的大嘴，可能还有些像水晶棺材一样的东西？地板上可能有些装饰用的曲线，但是叫人有点儿分不清到底是自然形成的纹路，还是人为雕饰的？”

“没错，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看吧。兴趣广泛是一种多么良好的品质！在自己从前阅读那些有关夺心魔的书籍的时候奈瑟怎么说的来着？

“可以把这些东西作为消遣，但不建议你作为主要研究方向。原因有两点，第一，夺心魔族群早已不存在了。第二，远古时期对于夺心魔所谓的魔法飞船的记载大多源于民间传说，其真实性不足以支撑任何一项严肃研究。”

而现在，从僵尸嘴里说出来的那种环境几乎跟那本《艾洛伦的阴影——灵吸怪备忘录》中所描述的夺心魔的鹦鹉螺式魔法飞船一模一样！

没人喜欢夺心魔，但所有人都得承认这是一个邪恶、强大、神秘的种族。据说曾经有人夜袭群陆玖四九③六一三⑤从夺心魔的飞船上逃出来过，还有人声称见过坠毁的飞船，但从没什么权威记录表明，有人曾在那种飞船上游览、观察、然后又在精神健全的情况下离开。

要是那东西真的存在——据说魔法飞船可以跨越位面旅行——那么他压根就用不着辛辛苦苦去寻找叫自己的魔鬼血统变得更加强大、从而通过地狱离开这个时间囚笼的方法了。但乔斯林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为免某种巨大希望幻灭而叫自己陷入更加巨大的失望中，他告诉自己必须得注意到另外两件事——

夺心魔说脑池已经干涸了，这意味着主脑可能早就死亡。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可能是这样：夺心魔在完蛋之前，某个家伙带着主脑逃进了他们的某一艘魔法飞船，然后坠落在了这里。所有人都死去了，主脑也逐渐死去，但这个夺心魔幼崽因为某种原因进入沉眠或者活了下来？变成最后的幸存者？

反正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无法使用那艘魔法飞船的力量。不然他不至于连个像样的躯体都弄不到，还只能依靠这堆骨头渣子过活。

“脑池——魔法飞船在哪儿？”

这回斯嘉丽没立即回答。她的眼球微微颤抖起来，脑袋晃动，好像在精神层面忽然遭遇强力抵抗。几秒钟之后她满怀歉意地说：“他不肯说，在这方面他固执得要命，好像说了就会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