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没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就像你之前折磨我的时候一样。僵尸心想。几个或者十几个骷髅没什么难对付的，可是无穷无尽就不一样了。

原本跟她往这边来的还有另外四个同伴，但都因为遇到了这个哨站而全部留在这儿了。因为这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骷髅兵。她看着乔斯林，发现他从轻松应对渐渐变得有点吃力了，他本来可以叫骷髅兵没法凑近自己一步，可逐渐的没法再将周围都防御得严严实实。一个骷髅绕到了他身后，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他不得不转身应对来自后方的新威胁，因此前方的压力变得更大。

他只能开始移动，但潮水般的骷髅借此逐步占据主动并将他淹没。这个情景叫僵尸松了口气，但很快发现乔斯林又在一片苍白色当中清理出了一片空间。要是有心脏的话她的心脏现在肯定狠狠顿了一下，接着又看见乔斯林被淹没了。

就这样，他被包围、突围、清理、改变位置、再次被淹没，大概持续了十几次之后僵尸意识到他还在对自己施加持续的折磨——摆脱束缚和再次迸发巨大愧疚与恐惧感的心情随着乔斯林在骷髅浪潮中的浮沉而轮番冲刷她早就不存在了的脑子，叫她觉自己要发疯了。

求你了，僵尸在心里想，快点死吧，求你了。

乔斯林意识到他的敌人不是那些骷髅们了——它们并非无穷无尽，而是在不断地重生。当一个骷髅被他弄散之后，掉落在地上的骸骨很快就会跟其他骸骨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骷髅战士重新扑上来，他估计自己大概始终都在跟一百五到两百具骸骨的不同组合形式作战。

死心剑术可以以命名的方式击垮骷髅们燃烧着的灵魂之火，乔斯林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因此他就弄明白了另一件事——肯定是一种他完全不了解的法术，死灵法术。这附近肯定有一个死灵法师。

他得找到那个法师的位置。但即便有魔鬼视觉和蛇信兰的照明，这片空间里也有相当多的阴影可供人藏身——实际上没有蛇信兰还好一点儿，生物身上的红芒会在黑暗中极度醒目，但现在眼前晃动的骷髅身影与各种扭曲的阴影叫他完全没法专心寻找，他不得不开始移动。

他先试着向大厅的四个方位移动，并惊险地出演逐渐虚弱、反复被骷髅大军淹没的假象，希望对方能忍不住跳出来得意地发表点儿看法好进一步的被自己一剑刺死。

可藏身暗处的死灵法师显然也拥有大多数法师所特有的那种谨慎，他既不露面，也不试着使用别的法术来尽快结束战斗——他就那么耐心地反复召唤着骷髅兵，打算把敌人慢慢磨死。

于是乔斯林改变策略——他开始用硬头锤主攻，专挑骷髅的脑袋下手，每一击都叫它们的脑门粉碎。在身上添了十几条轻微伤口之后，他敲碎了四十多个骷髅的脑袋。这个办法产生了一点效果：骷髅没有脑袋也一样可以站起来，但据他观察战斗力大幅度下降，而且没完整的时候那么灵活了。对他的包围圈因此变得松散，他得以喘息，并且进行更大距离的移动以及更加猛烈的杀伤。

量变导致质变，优势开始向乔斯林倾斜，战斗对他而言变得更加简单，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周围看不到还有脑袋的骷髅了。一堆无头士兵继续磕磕绊绊地试着对他发动攻击，但有一半以上因为不那么灵活的动作而撞在一起，并且叫彼此的骨头交叉，还有一半被倒下的同类绊住脚，也逐渐躺在地上开始挣扎。

乔斯林重新把细剑换在右手，脚步轻快地带着身后剩下的那么十几个锲而不舍的骷髅兵溜达：“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得琢磨琢磨该怎么溜走了。你看，这地方就这么大，而你好像完全拿我没办法。要是等我把你给揪出来，场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这话里有点问题，譬如说“这地方就这么大”——僵尸说过在通道底下还有由大路虫开辟出来的错综复杂的小通道，所以没露面的死灵法师应该可以通过那些小通道溜走，而说实话，他现在就是在给对方提醒，以防对方因为情绪激动或者手足无措而忘了这码事。

——他的确希望那家伙可以溜走，由此自己可以避免同他之间的又一波对决。因为，他的任何一任剑术教练以及奈瑟·罗切斯，在谈到应该怎么同一位操法者作战的时候，都只给出两个明智建议：第一是尝试跟对方和谈，第二是找机会开溜。

跟操法者战斗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哪怕你的敌人是全艾洛伦的最强剑士吧（死心剑士除外），你也能知道他会以哪种方式发动攻击。你紧盯着他的眼睛和武器，用不着担心他会忽然召唤出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把你砸死。

但操法者就能这么干。他们还能叫你在谨慎小心地绕圈移动的时候摔一跤，或者被影子缠住，或者瞎了眼，或者变成一只青蛙。懂吧，问题不在于强弱，而在于操法者的攻击极难预测。乔斯林给奈瑟·罗切斯这样的大师当过学徒，在北方法师公会学习过，所以了解执业法师的套路，在大部分情况下可以尝试跟他们作战。

然而他完全不了解死灵法师的套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职业法师一样以某种剥夺对手感知的法术或者可以迅速给对手造成严重外伤的法术起手，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回对方能识趣地离开，好让自己能为下回的遭遇战做好充分准备。

但没有立即得到回应。就好像对方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保持着沉默。

“好吧。那么咱俩就得不死不休了。”乔斯林迅速跳到一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用硬头锤清理还追着他不放的那十几个骷髅。在他把最后一个也放翻在地之后，耳边的声音，那些由一堆绊在一起并且试着爬起来的无头骷髅所制造出来的咔咔作响的噪音消失了——它们重新变成了一堆骨头散落在地上。

第一个念头是躲在暗处的那家伙终于溜走了。但下一刻乔斯林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短促，滑腻，好像有人把变成了实质的声波用一只油乎乎的大手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把它们从手指缝里挤出来。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然而他就是听懂了——

“鲜食。”那个声音说，“爱来自你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