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乔斯林整理了僵尸的脑袋。她没脑子,他也没碰她的颅骨。现代神秘学对僵尸的研究有限,但已经明确的一点就是头颅仍是僵尸的思维核心,燃烧着的不朽本质就在这里面,只不过看不着。
她的脑子里原本有一个类似神经团的东西,小妖精之前抓住的肯定就是这个。乔斯林谨慎地尝试了几次,意识到这玩意除了叫僵尸可以被人操纵之外没什么用,于是就把它埋到了颈椎骨里——他辛辛苦苦给她换了骨头,可不想什么时候又跑来一个小妖精溜进她的脑子,把她的控制权给夺过去。
整个过程当中僵尸相当配合,一点没埋怨,就是有时候被触碰神时会忍不住抖一抖或者腿脚抽搐一下子。
现在乔斯林需要解决问题就是她身上的那一层干瘪的皮肤。如果现在是在北方法师公会的实验室里、他又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其实他挺想试试如果把这一层干瘪的皮肤和肌肉全部剔除干净,她会变成一个骷髅还是逐渐失去活力。
然而眼下,他只能把在更换骨骼的过程中所造成的切割伤口重新合拢。他最开始把切口平滑的两边捏在一起等了一阵子,然后再松开,发现干瘪的皮肤接口处出现了一点点的纤维,好像自己之前切开的是鞣制好的皮革,那些也是跟表层被一起切断的纤维。但后来他意识到,那似乎是新“长”出来的——这说明书本上有关僵尸的研究理论没错,僵尸的身体是有可能缓慢愈合的。
但如果让她自由活动,那么缺口处形成的愈合纤维将会很容易地在运动中被重新扯断,永远不会有“愈合”的那一天。因为与人不同,僵尸的皮肤几乎没有弹性,而更像是被披在骨架上的破皮革——你伸一伸脚,头皮也会被扯动。
于是乔斯林试了试在地下世界到处生长的那种触须状植物。因为在刚才跟巫妖战斗的过程中他发现,那种植物相当与众不同,它们很坚韧,而且挺难被点燃,在他刚才收拢巫妖的骨渣的时候,还发现一些被石块压住的须状茎一点没受到损伤,一旦石头被挪开,它们就立即弹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选了一些较长的须子,它们摸起来就像是地精们在前不久弄出来的橡胶,但没橡胶那么容易开裂,在被用力拉扯的时候会变细变长,超过本身长度的一倍才会断裂、回弹到两边。他用这些东西给把僵尸身上的刀口固定了起来,最终她看起来就像是穿了一整套质量差劲的紧身衣或是劣质网袜,好在被她自己的破烂袍子盖住之后就没人能看得见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找到了一根比较长的草须,把它剖开,把里面清澈的黏糊糊的液体处理干净,用以修补僵尸被切断的气管和声带。没可能叫它们恢复如初,但能叫她在短时间内好好发声。
他站了起来,长出一口气:“我完全没料到我们能配合得这么好,但现在结果还不错对吧?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干了那一切所作出的牺牲。”
他看了一眼剩得不是很多的巫妖骸骨,再看看仍然躺在地上的僵尸:“女士?现在你是不是该起来说点儿什么了?”
而斯嘉丽·米勒(如果没记错自己从前的确叫这个名字的话)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在躺在这个可怕的疯子的脚边的情况下。
这是一个强大的疯子。他在五分钟之内就干成了不少守卫者两千年来都没能做到的事:杀死了死亡游荡者梭曼,接下来就捏死了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同伴。
她自己也得承认她的那位同伴有点不招人喜欢,所以,遵从在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之前的骑士的美德,她试着跟这个强大而喜欢自言自语的疯子好好相处。在他问她想要哪一种颈椎骨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决定,然后,在他随后把自己弄瘫痪之后,就迎来了噩梦一样漫长而可怕的折磨。
多么邪恶的人,才能一边割裂肌肤、拔除骨头、拨弄神经,还一边以一种愉悦、专注、平和的语气、在知道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的情况下询问自己的感受。她难以想象这个疯子从前以同样的方法折磨了多少人才能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如此从容,光是一个人的一切都被彻底地展示、侵犯、替换的这种感觉,就已经叫她完全认定这个疯子是一个魔鬼或者恶魔了。
而现在他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干了那一切所作出的牺牲”——就好像是在说“瞧瞧都是因为你的不配合我才不得不叫自己的双手沾染血污与罪恶、满怀愧疚地折磨你”。
她知道这个疯子是想要在一边折磨自己的同时,一边把自己制造成他的傀儡或者战斗武器,他的所作所为、这种不给人任何反抗与求饶机会的酷刑与羞辱,都是在试图将自己的意志完全摧垮。
而结果呢?她羞耻地意识到,这个疯子的目的似乎达成了。她绝不愿意再承受一次刚才的那种痛苦,无论是躯体还是精神层面——
“喂?”乔斯林开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僵尸没什么反应,空洞的眼眶对着自己,好像完全死去了似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哪里的神经搞错了,但僵尸会因为这种事儿变成这样子吗?
于是他蹲下来打算再检查一次。这叫他难受极了:你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干了一个往后随时随地说出来都会觉得自豪的壮举,可现在你得返工!
但在他刚刚凑近僵尸的那一刻,她像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块烙铁上似地弹了起来,差点撞到乔斯林的脑袋。
“别再碰我了!”听得出来她在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尖叫了,但要不是知道是她发出来的,肯定会以为是风声——乔斯林就知道她肯定把自己刚刚补好的地方给弄破了——“随便你还想问我什么!我全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