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想咱们就用不着再来一回自我介绍或者威逼利诱了。”乔斯林对坐在对面的探险家夫妇说，“今天晚上我临时搞清楚你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我相信你们也对此觉得挺慌张，所以之前我给了你们充足的时间去思考，现在看你俩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他停下来，微微向两人伸出手——

约瑟夫立即说：“那个帝国现在听起来不怎样，我们对它也没什么认同感。但另一方面我们是冒险家——虽然从事这个职业没多久——我们乐意冒险以赚取财富，只要让我们做能配得上我们能力的工作就好。我想在咱们的团队里肯定不全是打打杀杀的活儿是吧。”

乔斯林点点头：“很好。那咱们来重新了解一下那边那位新朋友的帝国。”

威尔逊在之前坦诚地叙述了帝国大部分的情况，而略过了帝国的近况。有关这一部分，详情是这样的——

至少在五十年前，帝国残存的四个聚居城市：“河岸堡”、“红堡”、“黑叶堡”以及“危岩堡”的状况都挺乐观，虽然整个世界大部分被魔力乱流所毁灭，但死去的人更多。幸存者拥有熟练的技术、健全的体魄，又在相当长的一段持续反思之后，意识到了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于是他们就做得挺好。一群数量足以维持种族繁衍的精英人士接管了整个世界遗留下来的资源，没理由做得不好。五年之内他们稳定了四个堡垒城市中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并找到了不主动使用魔法就能继续维持社会运转的办法，那就是万法之轮。

接着他们甚至开始尝试向外扩张，以找到另外一些散落在世界各处的幸存者。一些受到万法之轮庇护的新领地被建立起来，一切都在慢慢好转。

这时候他们的帝皇失踪了。不，其实他们从来都没亲眼见过自己的“帝皇”——他最初的统治类似神灵，在人群当中选择“受启者”，使其成为代言人，接着是宗教领袖，最后是最高执政。始终有一个具体的人站在宝座的一侧处理大小事务、转达帝皇意志，但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帝皇本人。

在一切都开始好转的时候，帝皇的代言人发现他没法儿联系上他们的帝皇了。起初以为是短暂的失联——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最后这种“短暂”变成了以年为单位。在帝皇消失十年之后人们开始尝试自己统治自己，这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帝皇对帝国的统治持续了一百多年，树立了无上权威。人们用不着去思考，而只需要去服从，并将多余的脑力都用于思考“如何叫自己显得更加忠诚”以及“是不是有人不那么忠诚”。

于是，当他们尝试自己承担责任的时候，发现一种可怕而顽固的官僚与奴隶习气驯服了所有人。只因为缺少了一个“帝皇”，一切依赖恐惧与权威所构建起来的精密体系就瞬间崩溃了。

新建的扩展区域先出现了叛乱，接着是四个堡垒城市中开始了内战。本该用于维系社会扩张及运转的武力被用于自相残杀，并很快就被消耗殆尽。在最后一波职业军人死去之后，平民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并开始无计划地挥霍资源。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脆弱的稳定生态体系再一次崩溃，但这回没有另外四个健全完好的堡垒城市了，于是威尔逊出现在了这里。

他还有另外四个同伴，在河流更上游的密林山谷中。他们来到艾洛伦并非有计划的军事行动，而更类似自发的逃难或者自由迁徙。威尔逊也并非一个“侦察兵”，而是被排斥者：他的另外四个同伴打算在上游定居，而威尔逊认为五个人的力量可以轻易征服一个本地城镇。

有关这一点，他的解释是，他曾经看到过一份帝国时代的计划书，知道早在几十年前帝国就已经开始为入侵进行准备，并在艾洛伦建立了不少“适宜区”。适宜区需要帝国人适应的并不仅仅是气候、习俗，还有一样更可怕的东西——时间。

是的，这是唯一阻止帝国人在崩溃之前、全面侵入艾洛伦的理由。因为，帝国的时间流速比艾洛伦要慢。

在大致十倍的时间流速差异下，无论拥有怎么样的魔法技术，帝国人一旦来到艾洛伦，都会表现得不堪一击。乔斯林因此搞清楚了威尔逊的“迟钝”与“自我折磨”——实际上，万法之轮一直在持续为威尔逊施加一种无比强大的魔力效果，这种效果叫他在思维与行动力方面的反应变得更加迅速，完全达到了艾洛伦本土人的反应速度与标准。

“等等。”约瑟夫把他的眼睛给瞪圆了，“你是说他，不，我们的反应速度比他要快十倍！？”

“考虑到这里是适宜区，所以大概是五六倍。”

“五六倍！就是说我们的动作在他们的眼里，超级快，快得像猫在捕猎！但是他给自己弄了一个魔法，所以……天哪。”约瑟夫敬畏地看着威尔逊。在知道这事儿之前他也觉得这家伙某些时候的反应显得有点迟钝，他甚至想过要是两人赤手空拳地搏斗，自己能不能轻易把他打趴下。

可现在他意识到对方实际上，怎么说呢，是在以远比自己迅速五六倍的速度思考、行动？也就是说，在威尔逊的眼里和脑子里，他必须在无数个一瞬间对眼前转瞬即逝的事或人做出无比迅速而冷静果断的反应？！

那他就能理解对方那种不屑一顾的骄傲了，甚至能猜得到对方在看自己这些人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一群真正迟钝的蠢货。如果不是有你们的世界的时间庇护，你们早就被我们——

“用不着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乔斯林看出了约瑟夫在想什么，“时间对我们而言是优势，而他们的优势，魔法技巧，一样是因为他们与众不同的世界环境而诞生的，得到点儿什么总要失去点儿什么。”

“所以目前那边的状况就是这样：新一代的帝国人，已经没法儿像我们的这位朋友那样，打一开始就用魔法在脑子里烙进无尽的知识了。这么看你俩应该就是新一代，四个堡垒城市完全崩溃之后的新一代。”

然后乔斯林盯着威尔逊，对方也跟他对视着，眼睛里有一切被拆穿、被袒露的那种虚弱与惶恐感，但也有身为帝国人的自豪感，就好像知道乔斯林在此时此刻、在心里，实际上非常为他那种匪夷所思的反应速度而震惊似的。

他猜对了。乔斯林现在嫉妒得要死。在场的人里没谁能像他这种曾经受过系统而科学的魔法训练的人一样，了解那是怎么样可怕的一种速度。他甚至都忍不住要开始同情威尔逊和他的帝国同胞了——多么强大的一群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