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林就跟他说了一切——反正接近“一切”。最后还做了总结致辞：“就是这样。这就是咱们目前面对的情况。所以我的想法是先在附近的某个乡村里待下来，安稳安稳，解决你和我身体上的问题。要是我没看错——”

他把盘子往艾德里安那边递了递：“你一点都不反感煮海豚肉的味道，甚至看起来有点食欲。那么你的魔鬼血统也被封印了，对不对？所以我们先找个地方解决这些问题，至少叫咱们两个都健健康康。”

“然后，我相信无论你还是我，都会开始尝试寻找解除困境的办法，譬如重新找回你的魔鬼血统，重新找回我的，反正是什么用不着一辈子跟乡巴佬混在一起的能力。我毫不怀疑到了这阶段我们就会开始互害，但提前说好，不管怎么使用阴谋诡计、花言巧语，绝不能把对方干掉。这是底线。要不然咱们都得倒大霉。”

艾德里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要是你从前也能这么成熟理智，知道咱们的底限就是保住奥维因，亲爱的弟弟，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吧，其实我挺高兴看到现在的状况——我的确失去了魔鬼血统，但这叫我恢复了理智清醒。至于你呢，我也同样高兴看到你长大了。”

“哦，”乔斯林点了点头，“看来咱们提前进入了花言巧语这个阶段。那么我亲爱的哥哥，你要不要来点煮海豚肉？”

于是奥维因家的兄弟俩坐在火堆和三具尸体旁开始吃晚餐。

“味道不坏。”艾德里安说。现在他吃肉条的时候像是一只仓鼠，这是因为他的脑袋大概比人类婴儿还要小一点，而且小魔鬼缺少磨牙，但习惯还是叫他更倾向于把东西嚼碎点再咽下去。

“嗯，一个习惯了长期吃各种黏黏糊糊的流质以及半流质食物的人肯定缺乏对美食最起码的鉴赏能力。比如你就没意识到这东西没有任何调味，连盐也没有。”乔斯林说，“而就是你从前干的那些事儿害得我们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不是抱怨，只是在我们进行较长期合作的时候划分一下责任——作为最高执政你实在有点差劲。”

艾德里安没说话。乔斯林看着他：“所以你忽然变成了好脾气的艾德里安？”

“我不太想叫咱们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吵一架。”

“不是吵架——是划分责任。理性而理智地划分责任。”

“好吧。那么，作为一个最高执政，应该干什么？”艾德里安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我一无所有，所以只能试图拥有奥维因，没了家族我就没了一切。我承认你说得对。在你看来我的一生都在为掌握权力而跟你斗争。但如果想要做一个合格的执政官，这恰恰是应有素质。”

“为了赢得白银港的民众的支持，在上任之后我降低了税率，努力跟格勒西亚处理好关系以拓展进出口贸易，因此跟安德鲁合作。北方法师公会一直在持之以恒地削弱奥维因家族的影响力，近五百年来他们一直都想要成为白银港的真正主人。而你我都知道一旦一个城市或者国家叫法师掌权会发生什么——远古时期的耐色瑞尔、中古时期的死灵国度、现代的格勒西亚。因此我也在尝试从法师们的手里夺回我们应有的那些东西——税收、司法的权力。”

“所以你就选择了跟赛温·曼铎维因合作？”

“这是一个错误，但是我的运气不好。把他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什么邪神，我至少可以保证在近五十年内叫奥维因重新完全掌握白银港。说真的，弟弟，作为最高执政，我觉得我这些年干得不坏。白银港的影响力远超维斯尼，甚至在你着迷的时尚方面也是。”

乔斯林冷笑了一下：“所以你就选择性地无视了光辉教派巡礼处地下室里那些被像罐头一样装在玻璃瓶里的婴儿以及因此死去的无辜少女？你就是这么为了白银港的人民着想？”

“我不知情。”艾德里安严肃地说，“或者说之后才知情。我以为那位阿尔瓦王子跟你一样，只是单纯地喜欢跟女孩儿过夜，没想过安德鲁会做那些事。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派爱瑞丝去弄到他作恶的证据。要是那天没你捣乱、我弄到了证据，那么很快他就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但被你搞砸了——他在你发动政变之后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格勒西亚、把一切嫁祸给他的竞争对手，如愿成为了枢机主教。”

乔斯林在他说话的时候准备好了几段精彩的反击。但正打算开口的时候，艾德里安又说：“但我也的确没什么可以辩解的。统治者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苦衷为辩解，可现实就是现实。政治容不得任何‘本可以’或者‘原打算’——你说得对，作为最高执政我的确犯了大错，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罪有应得。”

这就挺无聊的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听见神官的尸体放了个屁。

“那在王座厅的时候你干嘛不指出安德鲁到底干了什么？”

“没什么意义。在我们以为干掉了你之后，我打算解决他，他也打算解决我。要是我在那时候试图把他拖下水，那么你肯定会站在他那一边。而你之前对我说过强调过好几次，你不介意毁掉奥维因。所以为了不叫双方提前开战，我只能选择沉默——不管你信不信，还是为了白银港以及奥维因。”

“真高尚。包括你想把老爸变成痴呆也是为了奥维因？”

“老爸正在迅速衰老，弟弟。现在你意识不到这一点6，但一旦你过了四十岁，就会发现为了恢复年轻的时候健康与活力你几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老爸也是一样——他想要像北方法师公会的那些法师一样成为不死者。为此他愿意出让更多的政治权利。所以，没错，也是为了奥维因。”

乔斯林在胸前抬起双手：“好吧，得了，我的圣徒哥哥，白银港的人民都欠你一座神殿或者圣堂——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我没意见。”

作者的话：推荐一本站内书：《地球伺服器，润了》。关键字：荒原，酸雨，拾荒，扭曲的暴走机械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