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无比的记忆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记忆又开始模糊了，这叫乔斯林的脑袋疼了起来，好像有人对他的思维拳打脚踢，拼命阻止他进步一揭开失去的那十多天的神秘时光的面纱。他的脑子里开始闪过碎片式的声音与情景，他只能试着抓住其中的某一些——

他不大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答复的了，但可以确定在那道光出现之前，自己跟奥古斯谈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萨曼沙·罗德里格是北方法师公会的建立者，但同时也是公会的第一个背叛者。奈瑟·罗切斯是第二个。”记忆里的奥古斯站在秘能之眼下面，背后那玩意的光芒晃得乔斯林的眼睛疼死了，“没错，所有的高层都已经成为了不死者，这是成神的第一步，你也可以开启这第一步。”

自己当时回应了些什么？记不清了。

“……用不着畏惧。阿斯摩蒂尔斯的愤怒对我们来说虚弱无力，如果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也用不着担心你身上的魔鬼血统。”奥古斯的脸上露出那种得意洋洋的笑容，不，那种得意洋洋还是有些矜持的，“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见证神迹——”

乔斯林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他觉得，在那时候，在奥古斯说了这句话之后，似乎发生了什么叫他极度震惊的事情，他瞧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但他记不起来了，记忆中只有大团的光与某种模糊景象，仿佛是城市在火海中熊熊燃烧、破碎之月坠落大地、天空被撕扯崩碎，可怕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然后他的脑子又开始逐渐清醒——

他体验到了记忆中的震惊与臣服感。这中震惊感本身更叫他震惊——自己在秘能之眼面前瞧见了什么，能叫一个刚刚获得权力的半魔鬼觉得“臣服”？

奈瑟曾经说过，秘能之眼可能是一个邪神的一部分，那么——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他的脑袋里跳了出来——自己有可能在那一天效忠了邪神。甚至还可能做了点更蠢的事情，譬如说，叫邪神跑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就能解释他目前的状况了——脑子里响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并且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用不着猜了，小家伙。”脑袋里那个声音说，“之后发生的事情跟你想的一样。我许诺了你一些事，然后你献出了你的脑袋和不朽本质——别急着自责，在我所有的信仰者中，相对而言，你是最谨慎小心的那一个了。”

它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错，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且不是像哈桑那样模模糊糊地知道！他甚至知道我在想的每一个词儿！

“没错，不是像哈桑那样模模糊糊地知道，而是知道你在想的每一个词儿。”

乔斯林叫自己盯着远处的艾德里安——他现在看起来更糟了，躺着的地方有一滩黑色的液体正在慢慢扩散。这种情况可不常见，魔鬼的愈合能力相当强大，几乎没听说过哪个倒霉鬼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可或许是因为艾德里安是被拥有神祇位格的人弄伤的，因此很难迅速复原……

他又叫自己认真去听奥古斯正在说什么——“……所以，对我来说，把位格交给乔斯林·奥维因是最糟糕的选择。如果你非要那么干，冕下，我将不得不跟你面前的北海巨妖站在一起……”

“这没什么用。转移注意力，不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干成这件事的时候不是也没法儿思考对策吗？”那个声音说，“好了，小家伙，我来告诉你之后发生了什么——当天我向你展示了神迹，并且告诉你，从你的父母相遇，到你出生，到你跟你哥哥的敌对，到你死在地狱里，再到你跑上来，复仇、夺权、来到我的面前，这一切都是被我精心设计的计划的一部分。”

去你妈的。

“没错，当时你也像现在这样激动且怀疑。我不得不为你列出了一些证据，于是你就崩溃了。别急着惭愧，同样的，在我尝试过的所有人里，你是崩溃得比较晚的那一个。唯一比你好的就只有萨曼沙·罗德里格。但他那时候已经是传奇大法师、北方法师公会的创造者了，所以你做得未必没有他棒。”

一般来说一个人表现出这种得意劲儿就离倒大霉不远了——

“但我不是人，小家伙。而现在，这一次同样精心计划、精确到人的航海旅程也即将进入尾声。你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将另外几个关键人物串联了起来。要是有一天我君临艾洛伦，如果你乐意，就可以成为我的教长。我个人认为相比于奥古斯那样的老脑筋，由年轻的思维来代我进行统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错，邪神就是邪神，绝不会信守诺言。怪不得你的那位总会长正在极力反对把位格弄到我身上——实际上就是反对弄到你身上，对吧？你跟他闹翻了，哈哈——

“恰恰相反。你猜猜看，要是奥古斯极力赞成把克拉肯的位格弄到你身上，哈桑会怎么样？会疑惑，犹豫，甚至改变主意。现在才是正确做法——前任教皇觉得自己利用了这位总会长以及大群不死者冲进了海妖的巢穴，又觉得自己目前占据优势，奥古斯只能做一点徒劳的反对、尝试利用自己仅存的价值争取筹码。这么一来，他才会放心地把我计划了五百多年的东西弄到你的身上。一切很完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所以，你做得不错，乔斯林。”

你是谁？乔斯林飞快地想，奈瑟说过你是秘能之眼里的邪神，但是你是谁？我有点熟悉感，就好像曾经——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想起了之前还跟哈桑在海面上的时——

“不许想。”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把它忘掉！”

剧痛击穿了思维，海克斯托的雕像、克拉肯的怒吼、旋涡状的云层，这些情景一下子被击碎了，乔斯林知道自己接近真相了，但他乖乖地忘掉了，没半点儿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