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的脸上露出那种真诚的笑容：“不大好衡量。从所拥有的力量的角度来说，我并不比一位传奇法师更强大。但实际上，我可以自称为神。”
乔斯林觉得自己的每一根寒毛都因为这个回答竖了起来。他不是很害怕跟残忍暴虐或者奸诈狡猾的人打交道，因为不管怎么样那些家伙在想东西的时候脑子还算是正常的，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利益或者某些变态趣味，这些东西都有迹可循，你可以试着预测他们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以避免落入最危险的境地。
但如果，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高兴和善，但实际上非常热衷于拉着你参与各种不可思议的、危险性超高的纷争的——疯子！
那事情就变得恐怖起来了。
乔斯林叫自己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和一个暴躁易怒、随时都有可能尖叫着放声大哭起来的小男孩那样说话：“所以说你觉得你自己是类似陨落之灾那时候的神祇，只不过被封印了力量？就是因此，你觉得你肯定能叫我在海底下活下来，并且肯定能单枪匹马地干掉克拉肯，或者说阿加莎？”
“你觉得我发了疯，我的朋友。”哈桑在深海里笑着说，“关于自称为神这个问题咱们应该换一个时间和地方，坐下来慢慢地谈论那段不可思议的，只被几个人知晓的历史。但现在咱们还在等待一个或者几个人——”
他抬手指向远处。在不能被他所散发出的柔光所照亮的黑暗水域，还有一个地方更加黑暗。在那里无数巨大的而细长成束的触手从一个海底的巨大空洞中探出并延展至海面以上，那里就是克拉肯的老巢。
“单凭我自己当然没法干掉他，所以我们需要一些别人的力量。比如说——”他想了想，“因为你的那位哥哥而赶来的，北方法师公会的法师们。”
乔斯林张了张嘴，哈桑抢先说：“疑问，对不对？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哥哥以及他和法师公会之间的关系。这些话叫我看起来好像早就了解你的一切，但之前却装作对你一无所知。要解释这个问题，我就需要你想象这么一件事——”
“一条命运之河。河水是宇宙中最基本的力量——秩序与混乱。在两者不停地交替重复的过程中产生了推动力，叫一切事物都随之向前流淌。这里面包括你，也包括这世界上所有尚未得到位格的存在。”
“你们只能向前，同时留下无数悔恨遗憾。当你回忆起一件事，并想要改变它的时候，就只能转头往后看。你的目光，你的记忆能触及从前那些遗憾，但你没法真的逆流而上，只能被推动前行。而更叫人讨厌的是，在命运之河当中还有些存在——他们获得了位格，化身成神，于是获得了不随之流淌的力量。”
“你想想一个人，站在一条河里，能瞧见不少顺流而下的鱼。要是他一时兴起，就可以伸手去拨弄那些鱼，改变它们的轨迹、甚至把它们捉在手里——”
哈桑的比喻挺形象。乔斯林能想象得到那画面。自己就像是被阿斯摩蒂尔斯和光辉女神玩弄的鱼——原本该顺顺当当游到某个既清且浅、食物丰富的地方，但他们把自己捞了起来并丢进充满利齿鲨鱼的水道里，并且瞧着自己把它们搅乱，并以此为乐。
“但他们是站在那里的。”哈桑接着说，“就像一个人的胳膊总有长短，他们能够影响到的范围有限。你得经过他们的身边，他们才能摆布你的命运。”
乔斯林意识到哈桑现在说的是神祇的位阶、职责、权能。每个神祇都有特定的领域，所拥有的神力强弱也不同。而“经过他们的身边”，应该是指信仰的问题。当你信奉一位神祇，你就经过他身边。当你选择堕落，你就距离阿斯摩蒂尔斯更近。每一条游鱼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微小力量逐渐选择待在哪一条水道里，然后向某位河中人靠近。
哈桑的这种说法吸引了他，并叫他产生出更多的想法。
“所以这些河中人之间也会有竞争。”乔斯林说，“每一位都想尽可能地影响身边更多的人，可他们当中的某一些——譬如魔鬼和恶魔，魔法女神和神秘女士之类的——挨得太近，所以能被他们影响的范围产生了重叠，因此，神祇之间产生纷争，想要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影响，而削弱对方的？”
哈桑高兴地点点头：“瞧，我的朋友，这就是你的优势——你很乐意接受新鲜事物与新鲜说法，不会像其他人一眼古板守旧、第一反应是以自己的固有认知去否定它。你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脑力热情地投入其中，然后试图尽可能地理解那些新鲜的东西，这一点，以后一定会叫你获益匪浅——没错，就是你说的怎样。”
“奈瑟·罗切斯，我的导师曾经对我说他想要摆脱命运的控制，那么其实他想说的就是化身成神？好吧，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想要解决外在之源的问题，也想要获得位格——”乔斯林看着哈桑，“所以你刚才说的不是疯话？你像奈瑟所梦想的那样，摆脱了命运的束缚？也不再随波逐流而变成了一个河中人？”
哈桑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奇异的表情，他微笑起来，并郑重地说：“有无数比方可以用来解释神职、领域、命运之类的问题，但我之所以把它们比作一条河流，是因为我接下来打算叫你知道的东西。”
“命运之河没有尽头，众多河中人所在的位置，也只是无尽命运之河的一小段。咱们在主位面，星界、九狱、深渊则是异位面。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觉——主位面是核心，其他三个异位面依附主位面而来。但作为一个神秘学研究者你应该清楚，它们之间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平行的。在宇宙中有无数类似主位面、星界、九狱一样的异位面，但它们当中有不少过于恶劣而不稳定，还有一些规则与环境跟咱们的完全不同，所以人们极少将注意力投向那个方面。”
“就好像河流不同的水域。每一个异位面，都是不同的水域。某些水域湍急狂暴，咱们所熟知的存在无法在那里存活，可要是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在水面以下，那些幽深黑暗的地方，仍有跟我们一样具有理性思维认知的存在，也同样会有河中人。要是有一天，那些河中人因为某些问题，被卷入我们这里会怎么样？没错，我说的就是陨落之灾——那场叫星界、九狱、深渊坠落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