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应了自己的祈祷，他想要通过现在这种方式，叫自己的魔鬼血统重新变得强大。
而且他十分清楚，在经历这么多背叛、见识了这么多的强大存在、面临这样的迫切需求之后，自己肯定不会拒绝获得力量，哪怕可能会为此重新变成一个混蛋。
乔斯林知道他是对的，自己现在的确没法儿拒绝。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已经向某种注定堕落的命运屈服，也不是因为某种有勇无谋的抗争精神，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奥维因。
作为一个奥维因，最应该学会的是什么？保持微妙平衡，在钢丝与火焰中游走，向所有势力攫取最大利益。
现在他从魔鬼之王这里获得了力量，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错，光辉女神将做出反击——这回乔斯林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提前做好准备，并叫那种反击成为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手段，而非像之前的那样一场灾难了。
这个念头叫他的思维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就像在银指法师塔里将要死去的时候那样。他发现自己真喜欢这种徘徊于毁灭边缘的感觉——危险、刺激、疯狂！
他因此感到精神振奋，这几天以来的那种淡淡的忧郁和自我审判倾向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重新回到了下地狱之前的日子。
不过乔斯林仍然能搞清楚这是为什么——随着哈桑的召唤以及那枚魔物的使用，地狱魔力正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这叫他的魔鬼血统开始复苏、压制体内那些融化的圣剑碎片，并削弱那些因为道德层面的原因而产生的愧疚感。
他早就预感到了这一点，为此，给自己订立了一个准则：打现在起，在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都先想一想薇尔娜、奈瑟、阿曼达。这么干的效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但他希望自己在光辉女神的反击到来之前不会再做出什么错得离谱的决定。
十来分钟之后，哈桑停止了诵念咒文，然后疑惑地将魔物从阿曼达额头移开。
“她的确跟魔鬼签订了契约，对吧？”他看站在门口的乔斯林，“要你想叫她活命，就别对我隐瞒，朋友，你是一个地狱之子对吧？”
乔斯林点点头：“有契约。所以你在尝试召唤一个魔鬼来救活她？你打算叫魔鬼怎么办？”
哈桑疑惑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好吧，看起来你真不知道？魔鬼跟人签订契约，里面一定会有契约的存续期限，对吧？那怎么保证在契约的存续期间，受保护人不会因为意外或者疾病死亡呢——每一个有能力签署灵魂契约的魔鬼，都懂得怎么利用虚假生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延长受保护人的存活时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召唤她的保护人。但是，很奇怪——”
他皱起眉看着阿曼达，又看看手里的魔物：“没反应。或者说我知道那个魔鬼感受到这个女孩向他提供的祭品了——那么多的地狱魔力，可是那个魔鬼，契约的另一方，却不现身，就好像不关心她的死活。这只能有一个解释——”
“哈？”
“那个魔鬼疯了，或者被囚禁了。”哈桑叹了口气，“要不然，要是这个女孩死去，就是魔鬼违约，她的灵魂可就自由了。”
“那么，那个魔鬼应该是出现了什么状况。那怎么办？你说的那种利用虚假生命的办法，我有法子用吗？”
“或许可以。”哈桑看着他，想了想，“但不行。朋友，我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去做应该做的事，但只能是我——信仰叫我有足够的自持力规制自己，我没法儿把这样的信心用在别人身上。你是个地狱之子，意味着你曾经堕落过，现在又在寻求拯救。要是我在这时候告诉了你魔鬼的手段，只能把你重新推向深渊。”
他叹了口气，看着阿曼达：“如果她因此死去，就叫我承担罪孽吧。反正我承担得已经够多了。”
要是仅仅在十几分钟之前，乔斯林觉得那时的自己会选择也叹一口气，然后坦率地向哈桑说出大部分的事实——这个女孩怎么召唤了自己，之前在海里为自己做了什么，而自己之后有多么后悔和难受。然后，怀着对美好人性以及虔诚信仰的期待，让他把利用虚假生命的办法说出来。
但现在，他觉得体内充满力量，光辉神力缩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只能可怜巴巴地探出那么几缕触须来试图拨弄他心里的良知与道德感。于是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该怎么搞清楚这家伙的深浅虚实，好在利用完他之后将其干掉以免他知晓太多的秘密了。
——毫无愧疚感，真的，甚至觉得这样干相当成熟理智。
于是乔斯林叫自己沉默着琢磨了三秒钟：薇尔娜会对这种做法皱起眉，表示哈桑死得挺可怜。奈瑟会怎么说？他说不好，但觉得肯定不会是称赞。至于阿曼达，大概率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但都不会兴高采烈。
好吧。于是乔斯林也叹了口气，以相当诚恳而郑重的语气说：“要我向永恒骄阳、破碎之月发出誓言呢？你应该知道行走在世间的地狱之子面临的是怎么样可怕的境地——他绝不会向可能给他救赎的光辉许下违誓。朋友，现在，以这个誓言之名，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
就是那种白银港能叫任何一个刚刚接触骑士小说的少女在夜里流泪的故事。曲折辗转，扣人心弦，命运施以残忍毒手，而爱人为着彼此牺牲。看哈桑听这个故事的表情时乔斯林就确定这家伙从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格勒西亚神官了，只有那类人才会把这种烂俗桥段当真，并且听得目瞪口呆、身临其境。
“所以，朋友，拯救她就是我的救赎之路。要你不想看到我重新坠入地狱，就得冒这么一个险——告诉我该怎么利用虚假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