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他自己也发了愣，忍不住看了一眼艾西莉——欲魔似乎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感到相当高兴，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眨眨眼：“我本来打算往后再教你的，但你自己学会了？没错，这就是无据之契。”

阿吕那皱了下眉，看起来本人觉得应该问问艾西莉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偏偏又觉得她所说的这些既合理又自然，完全用不着多嘴。于是犹豫一会儿，选择了不去继续想这个疑问了。

于是乔斯林心里产生一种满足感和喜悦感。尽管他知道这些感觉其实应该是恐怖的——用不着教就学会了什么“无据之契”可不是好事，这只能意味着他的魔鬼血统越来越强大，而目前这种愉悦感，也只能被理解为，他开始慢慢享受逐渐转变为一个完全的魔鬼的过程了。

他遏制心中冲动，努力不叫自己显露任何表情，而认真看着阿吕那：“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对吧？那么，现在你就得答应我的第一个要求——”

阿吕那又叹了口气：“我明白。我会说出一切的，然后接受任何惩罚。在惩罚结束时候，我会对你做出任何形式的补偿……”

“不，我的要求就是别这么干。”阿吕那愣住了。乔斯林往远处的海面上看了一眼——离得比较近的战斗舰开始放下小船，并载着人往风暴冠冕号上来。而本舰本身也开始有人舰艉的甲板下跑上来，大声嚷嚷着要收拾残局、救治伤员。于是他加快了点儿语速，“你们的伯爵叫你这么干，对吧？找出我的底细，然后等我到了岛上，他打算干什么？”

阿吕那想要保持沉默，但良心叫他没法这么干——眼前的奥维多尼亚王子跟他从前想象的完全不同。他勇敢、宽容、善良、富于激情，虽然他也有不少缺点，可毫无疑问，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要早些知道这一点，也许在当天走进大公办公室的时候，他说出口的就会是另一些话。

而现在，他干掉了一个雄霸魔，拯救了整艘风暴冠冕号上的人。现在，阿吕那知道自己面临一个选择：是暴风岛伯爵，还是奥维多尼亚王子？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说：“伯爵打算利用你们的婚事叫你去暴风岛。他知道舰队指挥权和海外领地肯定有足够的诱惑力，然后……他可能通过一些阴谋与手段强迫你许诺他一些特权。所以他叫我先仔细弄清楚之前那段时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斯林有那么一点失望。奥格斯格绝对不会妄想只通过“一些阴谋”就叫自己屈服。要是说人们对从前的乔斯林·奥维因不大了解的话，那经过了在王座厅发生的那些事，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现在的这位奥维多尼亚王子是可以被轻易胁迫的。

阿吕那还有不少话没说。但往好的一方面想，他至少坦诚地给了自己一个警告。威逼利诱，叫一个人向自己效忠并直至完全袒露心扉，这种事儿跟和女孩子谈情说爱差不多，你得主动出击，可也不能步步紧逼——好吧，咱们慢慢来。

于是乔斯林点了点头：“感谢你的坦诚。所以你不能把刚才那些事的责任揽你身上——为了奥维多尼亚，我不想跟你们的伯爵搞出不可调和的局面，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这支舰队弄回白银港。”

阿吕那愣了一下：“我？这不可能——”

“你是一位雷击舰舰长，奥格斯格同时放心叫你做一些他不想叫别人知道的事，我猜这一点舰队里的其他人不至于不清楚吧？阿吕那·卡贝尔，这个姓氏是卡佩的远亲，没错吧。这样的身份，外加奥维多尼亚王子的欣赏和舰队指挥赫伯特临时之前的嘱托，没人会反对的。”

阿吕那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殿下，事情没这么简单。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坦白来说吧——几百年来从没有任何一支暴风岛舰队驶入过白银港，对吧？市民们说那是因为海军的职责是在大洋上保卫奥维多尼亚，但咱们都清楚是因为，王室担心海军的武力威胁，而暴风岛担心公国试图强行掌控他们的舰队。”

远处海面上的小艇离得越来越近，阿吕那往那边看了一眼：“而鉴于眼下的局面，两艘战舰受损，舰队指挥牺牲，无论大公还是海军军官们都会明白，这是个掌控风暴舰队的好机会，所以，舰队的人绝不会在这时候回到白银港，而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暴风湾，要您非得那么干，一定会导致叛乱。”

谈到这件事的时候阿吕那的眼神变得坚定，语调稍微提高。乔斯林试探出了他的底线——至少目前为止，他或许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但还不会想要背叛舰队。好吧，老手都清楚，就像是在捕猎幼兽，你试探了一次，他有点儿吓着了，开始犹豫，这时候就得叫他迅速安心：“你这话说得没错。所以你看，这就是为什么该由你来掌控这支舰队。好吧，为了奥维多尼亚，咱们可以继续往暴风岛去，但我需要你帮帮我——无论你们的伯爵在打算什么，他都在拿公国和舰队的未来做赌注。我可能没法儿完全理解你个人的理念，但我知道有这种理念的人在骨子里一定是正直可靠的。所以，咱们一起来阻止这场灾难吧。”

迅速变得越来越敏锐的感知发现了阿吕那的呼吸声的变化时，他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叫阿吕那相当满意。他真诚地向海军少校伸出了手，阿吕那也抬起了手。在快要握在一起时，阿吕那顿了一下，说：“殿下，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某些事儿我不能说，但这件事，我必须叫你知道。”

瞧瞧，付出获得了回报。被感动的人一点点妥协并打破他自己的底限，事情就是这么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