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你卷钱跑路的老爸老妈？”

“没有。”阿曼达裹紧了黑色的长披风，但眼神和表情似乎不大同意她自己的话。

“其实用不着羡慕他们。”乔斯林牵着杂种马往东边人较少的林边走，“你猜猜今晚为什么会有缺钱的执业法师跑来找不要钱的学徒？就是因为眼前这样——忽然发了财的乡巴佬毫无节制地挥霍、享受，可他们的财力又不足以长期支持这样的生活。比较好的结果就是，大概在一到两年间，因为投资失败或者赌博而倾家荡产，不得不完全依靠学徒的补助金来维持生活。”

“比较差的结果，就有意思了。”乔斯林把马栓在树上，往远处的人群里看，“学徒们很快意识到这些家人索需无度，极大拖累了自己的学业。而他们逐渐开始掌握超凡力量，就会越来越觉得家人无可忍受——一个常识，贫民窟出身的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通常比人们想象得更淡薄——于是悲剧发生了。这些学徒的家人们会接连死于意外，而公会方面对此心照不宣地不予追究。”

“所以说，你现在瞧见的这些人，一两年之后，至少会有四分之一下地狱。”乔斯林终于在人群的边缘看到了两个人——不是他们处于人群的边缘，而是这两个人的地位叫那些暴发户们不敢接近，从而自觉保持了距离。

和他猜的一样，一个是执政官助理，一个是白银港城务官。四个披着深灰色羊绒长斗篷的男人围绕着他们，那是四个执业法师。

阿曼达瞪大了眼睛：“……你是在安慰我？”

乔斯林哼了一声：“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只不过我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天哪，你能想象这种无情又无耻的事情吗？”

阿曼达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甚至露出一丝笑意：“魔鬼先生，提醒你，你是魔鬼，你好像没有家人。”

“哈，我差点儿忘了。”乔斯林点点头，“你现在好一点了？”

“我想，是的。谢谢你。”

“那么那个女孩儿是谁？”

阿曼达转过脸，发现乔斯林在看距他们二十多步之外的一群女孩子。那是四个妙龄少女，容貌出众，身穿剪裁得体的丝质长裙。与另外那些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学徒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们看起来没那么浮夸花哨，而另有一种典雅的味道。

他之所以注意到她们，是因为她们先注意到了自己——四人当中最出众的是一个栗发女孩，看起来比阿曼达的年纪要大些，拥有碧绿色的眼眸与丰润的嘴唇。

在十几秒钟之前，魔鬼超乎常人的感官发现她看向这边、并低声对另外三位女伴说：“瞧瞧，阿曼达身边的那个男仆。”

三个人都转脸来看乔斯林，其中一个说：“看起来更像情人——你见过阿曼达·希尔那样笑吗？”

另一个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情人？哦，我明白了——也许他还不知道她是个假货。”

“而且还是个穷鬼。哈！你们猜猜看她有没有在芮丝·马琳娜那儿弄一身叮叮当当的衣裳？我打赌她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像个公主。”

栗发女孩微微笑了笑：“不过，他戴着面罩——谁知道面罩下面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呢？也许正配得上一个白色方尖的、痴迷玻璃制品的假货。”

四个女孩吃吃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