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灵漪儿几女闲坐,再说醒言,在这几个魔怪之中听了一会儿,却渐渐有些不服气起来。原来他身旁这几个谈论天道的灵怪,满口都是悖乱混沌之言,只想着如何逆天而行。虽然醒言生性跳脱,往日观读经籍思索天道时,也比较旷达,并不拘泥道门经典。只不过,所谓道不同难相与谋,他毕竟还是秉持天地正道的三清门徒。在罗浮山上听到的都是讲求如何顺应天时,现在听得这几个魔人一边倒地研究着如何毁灭逆天,便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又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当看到那个虎头人身的魔怪越说越起劲、满口唾沫星子直飞时,醒言便再也忍不住,加入其中隐讳地说了几句顺天应时的话儿来。这样一来,那几个本被虎头怪粗门大嗓震得要走的灵怪,一时都停了下来,重又耐心地听这两人开始争论。当然,醒言只不过略略说了几句,但那个虎头神怪正恼没人接茬,一听有人说话顿时来了劲儿,越发起劲地吼起来。
见自己不小心说了两句,便闹出这么大动静,醒言心下顿时便有些惴惴。正要朝四下观望风声之时,却忽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响亮中带着幽沉,正如从铁瓮闷罐中传来:
“这位魔兄,其实赤虎山神说得也没错。”“呃?”
“须知这天道之理,本来就如一体之两面。常人皆说顺天为道,岂不知正如阴阳二仪,顺天为道,那逆天、灭天,亦为天地正道。”
听得这话一下子切中肯綮,醒言急忙回身望去——原来在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老者,一身宽大黑袍,上绣银色云雷之纹。看他脸上,虽然双眸晶润有光,但脸色犹如淡金箔纸,虽然嘴型犹动,但淡金面颊却丝毫不动。除了这处特异之外,这老者乍一看好像是满头红发,但若仔细观瞧,便会发现这些火红头发本来便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等这位火发黑袍的老者到来,醒言惊讶地发现,眼前这几个原本大大咧咧的魔怪,竟不约而同地脸现恭敬神色。原本叉着腰气势凌人的虎头神怪,现在一下子低垂两手,满脸敬畏之情。
“这老头是何人?”
看到这情形,醒言心下暗自惊奇。
只不过虽然面前老者似乎来头不小,但他此时也毫不畏惧,仍是不卑不亢地重述了一下自己的观点,说是这世间的生灵,只有顺天应时才能更长久地生存下去;也只有顺天修行,才可能达到魔道力量的终极。见得醒言抗声辩解时气度从容,那金面老者不仅不恼怒,反而还暗暗惊奇。略思索一下,他便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兄弟似乎不相信混沌逆天之力可以让我们魔技强大,那我们不妨来试上一试。”说完这话,这老者朝那赤色皮毛的虎头山神努了努嘴,说道:“请借赤虎老弟开山铉斧一用。”听黑袍老者这话说完,醒言诧异地发现,身前那个赤虎山神忽然面如土色,魁伟的身形都似立马矮了半截。正奇怪时,醒言便看到这一脸晦气的神怪,下意识地想去拔出腰间斧头呈上,但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跟这黑袍老头低声求道:
“长老在上,其实小神这小小铁斧,实是个不祥之物……每次拔出,它都要饮血三斗,否则便不吉利……”
听他这么一说,醒言才注意到他那巨硕腰围间,狮蛮带上插着的那把大斧,幽暗斧面上血光隐隐,显见是百汇杀气,饮血无数。正待细细观瞧,却听旁边那黑袍长老一声大笑:
“此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