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鬼

一部分读者或许会觉得本章有踩及川彻的描述嫌疑, 希望大家根据自己的承受能力观看本章。

及川彻双腿大张地倨于椅子,用双手的手心捂住自己吐出的炙热吐息。

因为太炙热了,以至于鼻下的部分犹如被灼烧一般。心脏热烈地喷响, 咚咚咚的一声声, 像在体内打鼓,等待火山喷发。

剧烈的情感堵在胸口,头脑反而冷却了, 周围鼓噪的议论和吶喊清晰地提醒自己如今身处现实。

因为汗水蒸发而凉浸浸的右肩上压上一个人手掌的重量。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一直陪在自己身侧的主攻手, 御用、黄金、竹马主攻手。

“你没事吧,矢巾(青叶城西备选二传)在等了, 不要逞强。”

黑暗的视野后传来岩泉平淡喘息下的问询。

及川彻缓缓下移手掌, 露出一双和胸口炽热截然相反的浸凉眼睛。

“你认为我会输吗?”

这可能是他头一次向岩泉问出这样的话。

“不是我认为。”岩泉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而是一定会输。不过不是你的错,哪怕是白鸟泽,对上现在的宫泽高只会是同样的下场, 说不定他们会一路高歌猛进上全国大赛的颁奖台。”

“真平静啊,岩酱。”

及川彻嘲讽出声, “你是世界末日来了再睡一觉党?”

“不要抱没希望的期待, 分差太大了,哪怕少一分我都会向你说再努力试试, 现在这个分差,最要紧的是如何挽回体面。”

“和某些胆小鬼不同, 我倒觉得24:0照样可以努力。”

岩泉眯起眼睛:“你尽管努力, 我并非叫你跪下臣服的意思, 而是认清现实,在认清事实的基础上制定策略, 承起你身为队长应尽的职责。”

“我有逃避责任吗?”

及川彻忍不住扩大了音量,“我从刚才起都很冷静,我很冷静地在制定策略指挥你们吧?!”

“那最好!”岩泉的嗓音更大,压过了他,“谢谢你这么冷静,队长!现在因为我们两个无效的宣泄情绪,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入畑教练的话可以等输掉比赛再听了!”

“……”

及川彻正下头,才看见周围噤若寒蝉的队友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擦汗、喝水的动作,小心的瞟视他们这边。

那股小心凝结成更粘稠的诡异。

·

这世界为什么要有天才存在呢。

或者说既然已经有了天才的区分,为什么人类社会又大力鼓吹努力论的存在,蒙蔽所谓‘无天分’的人群呢。

再度站在场上,及川彻只觉得自己冷静极了。

冷静,非常非常冷静。

目睹分割排球网对面的灰球服,宫泽高的六人站位和青叶城西的六人不受计算如初始开机画面一样浸在他的脑海——这是大量训练后,不需要额外思考潜移默化存在的第二意识。

不仅是这些人的站位,待会儿开球后的跑位,对方球员跑位的速度和偏好,我方球员的第一意识,这些全部存在于及川彻的脑海。

他曾经就是凭借这些潜意识屹立于宫城县高中排球界二传手们的顶点的。

但是如今,及川彻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双脚站立的根基,那份基地,黑白默片和放缓的一分一秒间,隔着胶底运动鞋踏踏实实托起他前往更高处,阅览二传手跃起风景的那份地基,如今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他站在山呼海啸的吶喊声中央,时隔多日察觉到了内心的恐惧。

那是他曾经面对影山飞雄时催生的负面阴影,时至今日,他再一次发现了它的踪迹,就在不远处,在吶喊的声浪中,在脚底嗡嗡的震响里,在侧处教练的注视中。

恐惧不需要用发抖或是震慑来表示,只要在发球前,脚尖的一个犹豫就够了。

正是因为他足够强大,足够细微地察觉到了那份犹豫,而又被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岩泉察觉,所以他此刻才感受到要把胸腔涂满的羞耻。

恐惧打着羞耻心的名目轰轰烈烈地游行绕场。

裁判再度吹响哨声。

尖锐的哨向一瞬间把赛场扔向区隔于外界的第三世界。

十二人同时运动,追逐头顶飞跃跨过的那一只排球。

土屋理查德第一个回身救球,背影的球衣不再像开场一般轻盈扬起,被汗水浸透的布料粘在背面,灰衣服的身影踩着鼓点一样的脚步声,在底线前两米的位置捧臂起球。

左边。

心底默念出声的一瞬间,及川彻倏地挥手示意花卷,汗珠由此被掷洒在地。

花卷同时向进攻线左锋运动,球网对面灰衣服的二传跳得没有开场高,果然如他所料将球传给了前场的左锋,金色头发的灰球服主攻手早等在那,下颚上仰脖子直成一个直线,两只眼睛直盯着那只球看,再再压低到一个幅度时起跳。

“对角球不用担心。”及川彻在喘息间插空指挥。

“花卷上去后我接应吗?”松川在右后方问。

“嗯。你去吧。”及川彻说。

于是宫泽高主攻果然上钩,将球拍向了松川和花卷中心的夹角,真正的接应京谷早就在他背后的手势指挥下就位,如今高高救起这球,及川彻边仰视排球的路线,边朝前跑位。

球网对面,灰衣服的副攻手蹙眉指挥朝右跑动。

及川彻起跳的瞬间,岩泉一也跳了。

他们两个如今在这半个赛场中,就是土屋理查德也要头疼的黄金搭档。

所以不仅是那个反应速度出色的前排,第二个高个子前排同时逼了上来。

直到双方隔着球网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那股身体无氧运动排出的热量,及川彻的双手在搭上排球的一瞬间,轻盈地将球推向了右侧。

“二次进攻!”

“直接扣了!”

这样的哗然议论大到场上仍然能听清。

但是,哪怕是这样毫无征兆的扣球,眼前依旧如瞬移般出现一对眼睛。

金色的眼睛,没有和他对视,而直勾勾地盯着球。

排球正好划过及川彻下坠时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