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很浅, 除了必要的主谓语之外,几乎不掺杂任何的感叹词,就连语气都寡淡到几乎没有。
缄默、忧郁、濒临破碎。
此刻的灰原哀看上去, 就像是一具暴露在烈日之下的冰雕, 虽然依旧那样晶莹剔透、绝美无暇,但却不知道会在哪一个瞬间彻底融化,成为一滩污浊的泥水, 再看不出她生而为人的本来面貌。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在这几乎快要令人无法呼吸的凝重气氛之中,只有什么也听不懂的安室哈罗躺在千野幸的大腿上,哼哼唧唧地拿小脑袋拱着千野幸的手掌、撒娇讨要对方温柔的抚摸。
“……”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千野幸感觉自己似乎想了很多。
很多他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的细节,又再次从记忆之中浮现出来。
「“确定就要这一只吗?”戴着厚厚的防扑咬手套,犬市老板有些粗鲁地从一笼小狗之中提出了一只最瘦小的,“它在这一窝里脾气最差,发育也最缓慢,所以也是最不受雌犬待见的。我不太建议你买下它,因为在你之前, 它已经因为攻击饲主、接连被三任饲主退回了,你是第四个。”
“这么凶?”彼时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矢目久司身上,还带着一些近墨者黑的邪性, 眉梢高挑,“倒是有意思,我就要它了。”
“不再挑一挑吗, 这位小哥?”老板仍然试图劝说,“和它同窝的伯恩山幼犬品相都很好, 待人温顺、服从度也高,是基因非常优良的伴侣犬, 无论哪一个都比它更适合饲养在家里。”
薄绿色的狭长凤眼微微眯起,矢目久司似笑非笑:“不会咬人的狗,我养来干什么?”
这样说着,他伸出手指,恶趣味地重重弹了一下提在手里的幼犬黑润润的鼻尖:“凶是吧?跟我走,以后有你发挥特长的地方。”
看外表只有两个多月大的伯恩山幼犬噤鼻呲牙,恶狠狠地冲矢目久司嘶吼了一声,随后张嘴就要咬。
矢目久司反应不及,等到从发了疯似的小狗嘴里抽回手指后,看着食指指尖上那一小排还在渗着血的小牙印,他忽然缓缓裂开嘴角,痛痛快快地放声狂笑了起来。
“——对、就该这样!”
将指尖渗出的血珠随意抹在了伯恩山幼犬额心的那一小撮白毛上,矢目久司将幼犬提高到自己的眼前,目光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它黑黝黝的眼珠:“用你锋利的爪牙、将一切出现在你面前的活物都统统撕个粉碎!你能做到这一点的,对吗?——我知道你天生就该是一条喋血战场的天狗,而不是只会赖在主人脚边嘤嘤撒娇的癞皮狗。”
薄绿色的眼眸熠熠生辉,矢目久司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只被自己高高举在手里,却仍旧毫无惧色、不断咆哮的伯恩山幼犬:“天狗食月、四野皆黯。好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叫做‘月食’好了。”」
啊……
想起来了。
原来,“月食”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怀抱着温暖的善意而诞生的爱称啊……
千野幸的眸色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都警告你多少次了?!”愤怒地将仅仅只剩下一小口的月饼从狗子嘴里抠出来,青年气的头毛都快炸开了,“这是你一条狗能吃的东西吗?你吃这么多能消化吗?中毒了怎么办??让我给你请个病假、然后陪你去组织的医疗部打点滴??你不嫌丢狗、我还嫌丢人呢!”
黑白棕配色的小狗眼巴巴地瞅着主人捏在指尖的月饼,讨好地摇了摇尾巴:“呜呜……”
矢目久司:“……”
他看了一眼被拆的粉碎、撒落了一地的月饼包装盒,沉默半晌之后,有些迟疑地小声嘀咕:“如果是水果月饼的话,少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这样说着,他假装没留神、任由某只小狗鬼鬼祟祟地从自己手里叼走了剩下的那一小块月饼。
“猪。”
月食一边吧唧嘴、一边愉快地抖了一下耳朵:“呜?”
“……没说你。”」
眨巴了一下微微有些干涩的眼睛,千野幸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距离当年的那一次道别、那一场爆炸,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