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 一片静默。
彼此对视了一眼,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一抹暗藏的疑惑与迟疑。
就像不知道那本旧的已经看不清封面的老书上为什么会被人写上那样一行文字,他们也同样不了解……为什么眼前这名初识之下显得开朗又热情的青年, 会在这样一个灯火融融的夜里, 用那样一副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说着什么与自己无关的话题的表情,说出这样一番沉疴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话。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
他想说,你不是那样糟糕的人, 至少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在认真经营自己生活的、温柔的人;他想说,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 都是有着内在驱动力的,但这驱动力绝不可能是你所谓的玷污理想;他想说,你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可……
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分明只是因为一场意外的追尾、因为一个疏忽大意之下的错误而相遇,他们至今相交仍不足两月,自己究竟又有什么资格,就这样自以为是地、用自己乏善可陈的见闻来评判一个人的是非对错呢?
——这太傲慢了,也太无知了。
不管是处于对对方的尊重, 还是出于对自己言行的负责,他都不该这样说的。
于是,最终。
萩原研二只能沉默。
松田阵平倒是有心想要说点什么, 但看着顶着一脸无懈可击的微笑、但转头就因为束在颈后的小揪揪被座椅椅背夹到的关系,气急败坏地反手、艰难地试图把头发从椅背夹缝里解救出来的黑白长发青年……
他沉默了一阵,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到底只化作了一声轻哼、一句嘲笑。
“——让你留这么长的头发,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千野幸一脸QAQ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捏着长发的中段、试图把夹在椅子缝隙里的那一小缕发丝拽出来。
“别光看着呀,松田警官——”
他可怜巴巴地向可靠的警官先生伸出求助之手:“帮帮忙、头皮扯得好痛哦TUT……”
起身来到千野幸的身后, 松田阵平一边低头,用灵活的手指仔细拆解着对方乱作一团的黑白混色长发,同时嘴里则幸灾乐祸地给小伙伴出着馊主意。
“都跟你说过留长发很不方便了——怎么样,下次出门要不要扎个高一点的马尾?或者干脆去学个编发教程、把你这一头都快及腰的长发给编起来算了,这样又方便、又不会被夹到头发。”
千野幸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我不适合扎头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试过了……!”
此言一出,两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瞬间就汇聚到了千野幸的脸上。
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的萩原研二捧着脸凑了过来,唇角挂着一抹坏笑,伸手轻轻戳了戳小伙伴的小臂:“小千野扎过头发了?扎完是什么样的?应该会很可爱吧?有没有照片呀,给我看看呗~”
自知失言,千野幸默默闭嘴,低头假装鹌鹑、老老实实等松田警官把自己的头发从椅子缝里救出来。
然而……
原本传来轻微拉扯感的头皮,忽然就是一松。
千野幸努力转动眼珠往后看,下一秒,却见一张放大的帅脸猝不及防地贴到了自己的面前。
伸手捏住小伙伴的脸颊肉扯了扯,松田阵平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给我看!”
他理直气壮地要求:“不然你就自己想办法把头发弄出来吧——友情提示,以你目前头发被卡住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想剪掉这一撮头发的话,那就只能找人把这张椅子给拆掉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可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千野幸:“……!”
“松田警官……”
眼泪汪汪的俊美青年,用一种“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趁火打劫的人”的眼神、充满谴责意味地望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对此毫不在意:“快一点做决定吧,我知道你手里绝对有照片。或者实在没有的话,你也可以现场绑一下,我不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啊!!
千野幸扭过头,试图向心软又可靠的萩原警官发射求助视线,接过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兴致勃勃的深紫色下垂眼。
千野幸:“……”
——我看错你们了!没想到仅仅只是三年不见,研二和阵平你们两个就都变成了这样恶趣味的人!!
千野幸捂着胸口,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斜睨两位警官先生。
“干嘛这副表情?”松田阵平又揪了一把小伙伴软软的脸颊,在心底默默为这上佳的手感点了个赞,“只是看看照片,又不是要你的命,至于这样吗?”
千野幸:“……你还不如要我的命。”
——两年前,他那个时候刚在武装侦探社里苏醒,因为无力反抗、加上长发对于治疗和工作来说的确不是很方便的关系,他曾经被与谢野医生强制扎了小半年的蝎尾辫。
至于说效果……
倒也不能说丑吧。
只能说——让他顶着这个发型换一身女装,完完全全不会给人任何的违和感,妥妥就是个气质阴郁、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高冷女生。
回忆起那段走在路上都会被各种女士精品店往里拉客的惨痛经历,千野幸痛苦闭眼。
“……下次行不行?”他试图跟两位被时光摧残成了恶趣味模样的警官先生打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