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梦野久作之后, 矢目久司抽时间去见了反舌鸟一面。
难得出一趟门的反舌鸟有些拘谨地蜷缩在矢目久司办公室里的宽大皮椅中间,手里还紧紧捧着路上买的黄油面包,整个看上去像是一只被猫咪踩住尾巴的小松鼠一样, 显得迷茫且无助。
位于纽约某商业大厦顶层的办公室, 里一片静寂。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类走动或者做其他事发出的噪音。一切都显得安静且有序,静谧的空气中, 几乎只能听见反舌鸟自己一个人逐渐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矢目久司头也不抬地刷刷刷批改着手里的任务报告,间或停下, 端起手边的咖啡轻抿一口,随即很快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手头的工作之中。
无声的沉默在蔓延,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那种难耐又几乎能将人逼疯的怪异死寂就好像一把钢针,一针一针地,穿刺在那些无法在这种对峙中占据上风的人的心尖尖上。
“冰酒大人……”小松鼠、不是,反舌鸟终于耐不住着催人发狂的静默, 低低地嗫嚅了一声,有些不安地偷眼瞄了一下上司的表情,“……忽然把我叫到这里来, 是我最近的工作哪里出现了纰漏吗?”
就像是被老师喊进办公室里的问题学生,在这一刻,反舌鸟几乎把自己近一个月来做过的所有错事都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
……是上次自己偷偷眛下冰酒大人打算送潘诺的华夫饼被发现了?所以说——潘诺这是向冰酒大人告状了吗?啧,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啊……
还是自己在顺着冰酒大人给开的后门、入侵日本警视厅内网资料库时留下了什么行迹,导致冰酒的操作被那群条子察觉到了?
不能吧……真要是这么严重的事, 那比起办公室,自己更应该进的应该是冰酒大人自己改造出来的审讯室吧?
半点摸不着头脑的反舌鸟呆呆地出神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隐隐约约听见某道柔滑冷冽的声音自办公桌对面响起,这才一个激灵骤然回神。
“反舌鸟……”
“——啊、是!冰酒大人、嗝……您有什么吩咐?”
目光有些微妙地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一边出神一边下意识啃面包的某位部下,矢目久司沉默了一阵:“……旁边饮水机里有热水。”
“……?”
反舌鸟愣愣地歪了一下头,下意识张嘴想答应下来,接过话音还没出口,下一秒,却是忽然扯了个极其响亮的嗝。
“嗝儿——!”
不等矢目久司有什么反应,反舌鸟当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捂住嘴,一边闷闷地抽动着肩膀继续打嗝、一边试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撕开了包装的干巴巴的黄油面包装起来,重新塞进自己的小手提包里。
她看上去慌里慌张的,越忙,越止不住嗝,到后来脸都憋得通红、手里的面包也掉了一地的面包屑,却还是没能把已经被自己啃了一小半的面包顺利塞回包装袋里。
“……先喝点水,面包放桌上吧。”
反舌鸟如蒙大赦,一把将手里的面包拍在桌面上后,立刻深深埋着头、一溜烟地窜去了办公室的角落里,一边打着响亮的气嗝、一边慌乱地摸出一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水。
十分钟后。
终于在彻底社死之前勉强止住了打嗝,反舌鸟用一副恨不得当场逃离地球的羞窘姿态、捧着水杯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矢目久司的办公桌前,完全不敢抬眼去看上司的表情,只是垂着头、小声嗫嚅道。
“那个……冰酒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捏了捏眉心,矢目久司快速批改完最后一份潘诺交上来的、狗屁不通的任务报告后,撩起眸子瞥了反舌鸟一眼。
“坐。”
仿佛是担心皮椅上有钉子似的,反舌鸟如临大敌一般只敢小心地沾了个边、蹭坐在了皮椅的最边边,随后低着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但。
令她没想到的是……
“好久不见。”
……?
反舌鸟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太确定地抬起头、悄咪咪觑了对方一眼:“……虽然的确非常期待与您的相见没错,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似乎上周才给我带过华夫饼?”
然而,面对她这样略显迟疑的纠正,矢目久司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出现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漠而且深沉的模样,叫人很难看懂他的真实想法。
他望着反舌鸟,薄绿色的眸子轻轻眯起。
“——好久不见,内田绫佳。”
内田……绫佳……
这个过去她曾经十分熟悉、但在近年来却几乎被人彻底遗忘掉的名字,在这五年来,第一次,从矢目久司的口中唤了出来。
反舌鸟的反应很剧烈,几乎是在听清那个名字的瞬间、便猛地从被自己扣得有些出血的指尖倒刺上拔出目光,霍然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惊喜,亦或是震悚。
“您——”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瓣蠕动了一阵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试探性地轻声道:“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