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纽约,商业大厦顶层某间办公室。
“呼——”
合上办公桌上放置的最后一份文件,矢目久司放松了身体, 腰身后仰, 轻轻地靠在了质地柔软的皮椅上,微抬着头,指尖不断揉捏着永无止歇一般传来钝痛的眉心。
“马提尼。”
“……我在”
阴沉沙哑、仿佛冷血蛇类嘶嘶吐信一般的声线, 忽然自办公室内靠窗的方向响起。
很快,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卷发的青年便快步走到了矢目久司的身后,微微抬手, 将一杯还在蒸腾着热气的马克杯递到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药。”
他言简意赅地说。
——是潘诺。
比起之前在日本的时候,跟随矢目久司一起转调美利坚的潘诺似乎变得更加沉默、阴戾了一些。被他那又冷又毒的眼神所扫过的地方,原本无形的空气,都仿佛凝成了一团叫人呼吸不畅的灰霾雾团。
指尖微顿,接过马克杯后,矢目久司一言不发地将杯口抵到了唇边,一仰头, 将杯中散发着古怪气息的棕黑色药液一饮而尽。
伴随着喉结的急速滚动,那团又酸又涩、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直冲天灵盖般的苦涩药液,很快就被矢目久司全部囫囵咽下。哪怕味蕾遭到了堪称重创般的痛击, 矢目久司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好像完全无法品尝出药液的古怪口感一样。
事实似乎也的确是这样。
接过潘诺递来的纸巾,矢目久司稍微沾了沾唇后, 便将空杯连同纸巾一起递还给了潘诺。
“——给贝尔摩德打电话,让她回来验收合同。”
潘诺点了一下头, 暗自觑了矢目久司一眼,见对方面色冷漠、微闭着眼, 一副似睡非睡的困顿模样,想了想,抬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圆圆的东西。
嚓嚓——
锡箔纸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很快就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片刻之后。
“冰酒,张嘴。”
嘶哑的男声自身前传来,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一枚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小球、被潘诺捏在指尖,轻轻贴到了矢目久司唇边。
听到声音,矢目久司蓦地掀开眼皮,眸光阴鸷地瞥了潘诺一眼,语气冷得仿佛能将人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四目相对。
没有任何要退避的意思,潘诺捏着糖球的指尖仍然纹丝不动地贴在矢目久司的唇边,一双纯黑无光的眸子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
——他那副执拗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咬住了猎物要害的狼犬,未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哪怕会被对方冲撞、撕成碎片,也要将自己锋利的獠牙,牢牢地镶嵌在猎物的血肉之中。
“……”
两人僵持了大约五分钟,揉捏着钝痛感骤然加剧的眉心,矢目久司到底是率先妥协,移开了视线,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下一秒。
一股醇厚微涩的巧克力香、混杂着淡淡的奶油香的气味,很快就顺着嗅觉神经一路向上、飞快涌入了矢目久司的脑神经之内,轻轻撩拨着矢目久司宛如死水一般的心湖,带来一阵无可抗拒的细微愉悦感官。
那种一闪而逝的、完全不受人的理智所控制的多巴胺因子快速上涌,时隔多日,竟久违地、让矢目久司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一些。
但……
也就仅仅是指这样了。
机械一般的咀嚼着完全品尝不出任何味道的巧克力球,矢目久司沉默地将融化在口腔中的粘稠半固体吞咽而下,片刻之后,撩起眼皮,冷冷地睨了站在身侧的潘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