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对面那张盈着笑意的陌生面容, 矢目久司沉默着,没有出声。
多说多错。
——他暂时,还不准备把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的事, 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
因此, 短暂思忖之后,矢目久司望着面前这个绷带青年的眼睛,肩膀微微一晃, 敏捷地躲开了对方自来熟一般拍向自己肩膀的手掌。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贴贴遭到对方的拒绝,太宰治耸了耸肩, 看起来也并不算太在意,浑身就像是没骨头一样、软软地斜靠在了小巷侧边粗糙的墙体之上:“嘛~虽然同在东京,但我确实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薄绿君了呢——我可是非常想念薄绿君上次请我吃的海鲜料理的哦~?”
矢目久司哼了一声:“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想请薄绿君帮一点点小忙啦~”
两根手指捏在一起,太宰治比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眉眼弯弯,面上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鸢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矢目久司,里面似乎有什么深沉的暗色在翻搅。
“快答应快答应~”
他拉长了尾音,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又好像只是习惯而为之,鸢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在昏暗的巷子内叫人捉摸不透。
“——如果薄绿君愿意帮忙的话, 你欠我的那顿蟹肉大餐,我就可以非常大度地为你免除了哦?”
但矢目久司完全不吃这套, 无情拒绝:“你先说事,说完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至于你说的蟹肉大餐, 我什么时候欠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自觉自己不是个会跟其他人有过多拉扯的冷酷家伙。如果真的欠下了人情,比起有来有回、非常有利于拉近两人之间关系的[请人吃饭]这个选项,他更有可能做的,恐怕是直接丢一张卡给对方。
——虽然是首次与面前这个绷带青年接触,但矢目久司直觉,对方似乎并不是个坦诚的人。恰恰相反,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让矢目久司有一种寒毛直竖的危险感觉,就好像对方吐出每一个字眼,都是刺向自己的一刃无形的尖刀。
因此,他内心的警惕感,几乎就在看清楚那双鸢色眼眸之下汹涌的暗潮的瞬间,就直接拉满了。
有些狐疑地缓缓眯起双眸,矢目久司审视的目光在对面青年的身上上下来回扫视着:“你该不会……是个来找我骗吃骗喝的没品家伙吧?”
此言一出,太宰治瞬间便睁大了眼睛,望着矢目久司、委委屈屈地拖长声音抱怨:“——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薄绿君——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是你自己亲口承认欠我一顿蟹肉料理的耶!”
“哦,不好意思,我记忆力不太好,忘记了。”
“好过分——”
眼瞅着对方似乎有借题发挥、想要长篇大论继续谴责自己的意思,矢目久司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所以,能让你专门跑一趟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太宰治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矢目久司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薄绿君,你的围巾呢?”
矢目久司一愣:“什么围巾?”
“就是那个啊——”抬起手臂,太宰治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比比划划,“我记得、你不是挺不喜欢你那条choker的吗?每次出门都会用围巾把它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呢~今天怎么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啦?”
“?”
矢目久司以为对方沉默这么半天,多少能憋出个有点意义的问题,在听清对方的问题之后,当即无语:“目前的气温还没到必须要系围巾的程度吧?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吧?”
这样说着,他很自然地抬起手,指尖在颈间那条刻印着乌鸦暗纹的金属制项圈上摩挲了一下:“——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唔……”
太宰治仍然歪着头,望着矢目久司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虽然不是美丽的小姐,而且品味也和那个黑漆漆的小矮人一样糟糕……不过没关系,我完全可以不计较这些——薄绿君!”
“嗯?”
矢目久司随口应了一句。
“——请和我一起殉情吧!”
……
矢目久司一格一格地转过视线,唇畔温润的浅笑稍有些凝固:“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我说——”
懒洋洋地倚靠在墙面上的身体缓缓站直,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有些轻浮,连带着说出这样糟糕词汇的语气也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来和我一起殉情吧,就在今天~”
矢目久司转身就走。
……运气还真是不好,出门就碰到精神病了。
“哎哎哎、薄绿君别走嘛——”
身后,太宰治的呼唤声还在不断传来。很快,那道令矢目久司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的轻佻嗓音,就飘到了矢目久司的身侧。
“薄绿君对自杀不是也很有研究的吗?如果我愿意把殉情方式交给你来选择的话,你是否愿意陪我殉情呢~?”
再一次闪开对方拍想自己肩膀的手,矢目久司眉心微微蹙起,低声呵斥:“离我远点!要发疯去找别人!”
“好无情——但我可是真心实意地邀请薄绿君殉——”
“别提那个词!”
矢目久司恶狠狠地瞪了身旁那个奇怪的绷带青年一眼,听着耳畔持续不断传来的噪音,脚下步子迈得更快,莫名有一种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