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 绿川盛终究还是过来了,背后背着一个只装进了演奏用的贝斯的乐器包、怀里还揣着一大堆的各色无料。
眼神有些挑剔地上下扫视了苏格兰一眼,矢目久司一抬下巴, 示意对方上车:“虽然暂时不需要你打狙,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给我指一下你安全屋的地址,我先载你去取枪——潘诺, 你去后排。”
潘诺的表情明显很不情愿,阴恻恻的目光仿佛锋利的刀刃一般来回切割着绿川盛。
“潘诺。”
矢目久司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似的。但,几乎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下一秒,原本仿佛跟副驾焊死了似的潘诺立刻像是被针扎到了屁股一眼、“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脑门跟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
矢目久司笑了起来。
“挺好的,”看着黑沉着脸地钻出副驾、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拉开后车门座了进去的潘诺,他笑嘻嘻地说,“声音很沉闷, 一听就知道是个好瓜。”
闻言,潘诺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地应了一声, 沉默着,纯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前座的矢目久司,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场明显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温驯。
“……嗯。”
见到矢目久司通过后视镜看自己, 潘诺想了想,学着马提尼的样子、裂开嘴角, 想要向对方展露一个优雅完美的微笑。
……失败了。
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那略显扭曲的森然狞笑, 潘诺的脸色又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闷不吭声地缩在后排的座椅间,不吱声了。
——可以说是非常阴晴不定了呢,潘诺。
绿川盛在一旁看的有趣,等到潘诺从副驾出来、顺便狠狠踩了自己一脚后,也没太生气,只是沉默地坐进了车里,无比自觉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之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准备给矢目久司指路。
“你们还真奇怪,”望了一眼苏格兰,矢目久司很快转回过头,熟稔地发动了车子,嘴里小声地嘀咕,“难不成两年之后、组织里又制定了‘外出必须遵守交通规则’的新规定吗?你也是,波本也是……啧。”
绿川盛没有出声。
他在组织里的人设就是沉默寡言、冷峻可靠的狙击手,这种人设一般来说都能在很大程度上为他减轻一些麻烦。
车里一片安静。
没有人跟自己搭话,矢目久司也不着恼,只是熟练地驾驶着宾利、开往苏格兰所指的地点,等对方上楼,把包里的真贝斯换成了趁手的狙击/枪和其他防身的武器之后,这才载着两位精力充沛、一看就是能跟着自己熬他个三天三夜的可靠部下,将油门踩到底,在引擎的声嘶力竭的轰鸣声里、超速前往了下一处任务现场。
——今夜时间尚早,如果抓点紧的话,他们应该能出2-3个东京区内的任务。
扶着方向盘,矢目久司很是愉快地如此思索着。
然而……
两个小时后。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的面前、垂着头沉默不语的两位“可靠”部下,再看一眼不远处已经在剧烈燃烧中、只剩了一副金属骨架的爱车残骸,矢目久司嘴角的温润假笑,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沉默了许久,他揉了一下眉心。
“……潘诺。”
潘诺没吱声,但他那头参差不齐小卷毛却似乎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有些萎靡,看上去像是一只拆家闯祸后、被自家的铲屎官当场抓获的、正处于心虚状态的黑毛大狗。
微微撩起眼皮,潘诺小心翼翼地快速瞄了一眼矢目久司的脸上,随后两眼一闭、态度十分诚恳地小小声认错,嘶哑低沉的嗓音里透出浓浓的愧疚:“……对不起,冰酒……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
薄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矢目久司盯着潘诺留给自己的脑瓜顶,对于对方的这番说辞表达了充分的怀疑。
潘诺又沉默了一下:“下车的时候太匆忙,我拿错了炸弹的遥控器……”
——作为组织里赫赫有名的恶犬,潘诺一直都有着一个坏习惯,就是见面就喜欢给自家上司塞几个藏得隐晦的炸弹,当做两人之间的见面礼。
不过,考虑到他暂时还不打算换个主子、对于冰酒这个上司的满意度目前也还算高,所以潘诺其实一直都没有考虑过引爆那些小玩意,只是把这当做是他们之间独特的问候方式。
不过,在过去的这几年里,潘诺藏起来的小礼物,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冰酒当场识破。心情不好的时候,冰酒可能会生气、然后给潘诺一点教训,但更多时候,对自己手下恶犬的德行早已习以为常的冰酒,则是会选择无视这些小礼物,直到两人分别之际,才要求潘诺将它们拆下并带走。
两人之间,这样别致且怪异的默契,一直持续到半个小时前,潘诺失手炸坏了冰酒爱车的刹车系统。
“对不起,我没想过要弄坏你的车子……刚才我匆忙之间拿错了遥控器,把你车上的贴片炸弹的遥控器,当成了布置在现场的高爆炸弹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弄坏冰酒的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