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矢目久司是什么样子的呢?
承载着仅有两年多一点的单薄记忆, 被人为打磨成了最好用的利刃的形状,冰酒是组织里公认的疯子。
他阴鸷、冷漠、固执,除了自己认定的事情之外, 眼里容不得任何一点沙子, 分明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但当你不慎对上他的眼眸的一瞬间,你会感觉自己仿佛坠落进了盛开着罪孽的黑渊。
然而, 与残酷冷漠的性格相矛盾的却是,仅仅只有两年记忆的矢目久司,他见过的人很少、遇见过的事也很少。
满手血腥的人很难用单纯来形容, 但,这个词用在两年前的矢目久司身上的时候,却又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于是……
等到安室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微笑披上一件外套走下楼时,看见的,就是正蹲在自家大门口、一脸认真地试图跟月食讲道理的薄绿眸色青年。
“——让我进去。”
月食上肢压低、呲出一口尖利的犬牙,气愤不已地冲着矢目久司一顿咆哮:“汪汪汪!!!”
满脸困惑地, 矢目久司想了想,试图伸手抚摸一下自家小狗、稍微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但手刚一伸出去, 就被月食一低头、用自己的大脑袋瓜给顶开了。
月食的意思很明显——它不吃这套。
看着这条一夜之间变成自己抱不动的模样的超大号伯恩山犬,矢目久司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我已经很累了,先让我进去。”
月食从胸腔里挤出一丝细碎可怜的呜咽声, 身体仍然保持着上肢伏低的姿势,微微歪着头, 乜斜着那双黑润明亮的小狗眼、用眼角愤愤地觑着矢目久司的方向,黑黝黝的黑眼仁往一边斜了一点, 露出一小片纯白色的眼仁。
——虽然它依旧在呲牙,胸腔里呼噜噜的低沉咆哮声也一直没停,但,不知道为什么,矢目久司就是觉得,眼前这只他不太熟悉的大狗似乎有点委屈。
……感觉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了呢。
略微沉吟,矢目久司试图跟狗子讲道理:“你有什么事、等我先进去再说好不好?你这样吧我堵在门口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呜呜——!汪汪汪汪!!”
矢目久司:“……”
讲道理失败。
他的眉眼覆上了一层寒霜,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只依仗着硕大体型、将自己堵在门口的伯恩山犬。
“——让我进去。”
他冷冷地说,看向伯恩山犬的眼神里再不复往日里的温情,薄绿色的眸子看上去又冷又空,像一枚被人为挖空了内容物、只留下一层单薄皮囊的珍稀翡翠,空荡荡,泛着一层的不近人情的冷冽微芒。
月食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不断跃动着的东西,在一瞬之间熄灭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矢目久司确信,自己的的确确从伯恩山犬那张毛茸茸的小狗脸上,看出了失落和伤心的神色。
四目相对,月食再一次细碎地呜咽了一声,原本平竖在身后左右摇晃的大尾巴也缓缓垂落了下去,拦在门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一旁退去、给矢目久司留出一条足够一人通行的路来。
犬科可悲的服从性,在这一刻,终于占据了上风。
原本神骏帅气的伯恩山犬在此刻,仿佛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矢目久司的身后进了家门。
换号鞋子、刚一转身,矢目久司就对上了一双盈着些许探究意味的紫灰色下垂眼。
微微一怔过后,望着面前这张在记忆里全然陌生的脸,矢目久司迟疑了一下,努力在记忆的海洋里翻了翻,片刻之后,总算是想了起来——自己这段时间,似乎批改过一份署名为Bourbon的任务报告。
陌生的代号。
陌生的脸孔。
“——波本?”
安室透点了点头,微笑着,给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矢目久司递上了一条热毛巾:“出任务辛苦了——需要擦把脸吗?”
“……”
矢目久司的眼神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薄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矢目久司双目紧盯着安室透脸上那抹温柔优雅的矜贵微笑,沉思了好半天后,忽然出声。
“波本。”
“嗯?”安室透仍然保持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迎着矢目久司微带着一抹探究的目光,神态自然地歪了一下头,“您有什么吩咐吗,冰酒?”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瞬。
过了好半天,一直到安室透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冷不丁地,他忽然听到身前传来了对方满含疑惑的询问声:“波本——我和你、我们之间……之前是什么关系?”
安室透:“……”
安室透:“?”
竭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管理,安室透有些谨慎地开口询问:“你、您……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换好鞋,矢目久司也没有去接对方递过来的热毛巾,只是淡淡地盯着安室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这才转身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