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不知道多久, 远远地,悠扬的男声呼唤矢目久司的声音,伴着夹杂着硫磺味的清风一起飘来。
注视着对面那双沉凝宛如深海般的狭长蓝眼, 良久之后, “矢目久司”忽然弯了弯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想什么呢~伏黑同学?」”
微微弯腰,他将脸凑到了伏黑惠的面前, 好整以暇地、用和撸玉犬时一模一样的手法,毫不客气地揉乱了对方的海胆头。
“「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
伏黑惠只是微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像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深蓝色的眸子里蕴含着的深色叫人有些难以分辨清楚。
轻轻挑了挑眉,“矢目久司”将脸凑得更近了,从他身上逸散出的、属于诅咒的污浊气息,几乎要笼罩住伏黑惠的全身。
“「——你看起来似乎有点失望?没关系,如果你对我的提议很心动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哦?我的傀儡丝永远会为你保留一条的~」”
玉犬浑不太愿意让浑身沾满危险气息的咒灵,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主人。它很快从地面上站起,一头扎进了两人之间的缝隙里,用头拱、用肩膀撞、用牙齿叼, 使劲了浑身解数,总算是把这个危险的咒灵推离了主人的身边。
为此,它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呜……”
顶着一身被搓得支楞巴翘的毛毛, 玉犬浑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最终放弃抵抗, 认命地端坐在地,任由这个奇怪的咒灵把脸埋在自己的背毛里, 浑身飘着小花花、“嘶哈嘶哈”地大口吸入自己的毛毛。
……就,感觉还挺变态的。
这种暴风吸入的方式,让狗稍微有点害怕。
半晌过后。
听着距离这边越来越近的、越来越急切的呼唤声,被别人家的帅气小狗冲昏了神志的“矢目久司”终于清醒过来,松开双眼失去高光、僵在原地,浑身写满了“我不干净了”的玉犬浑,撑了一下膝盖,很快从地上站起身。
“「阿啦~小久司的朋友好像来找他了耶——那么,伏黑同学,我就先——」”
“——我不会那样做的。”
“「……嗯?」”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浊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似诧异,“矢目久司”问,“你刚才说什么?”
伏黑惠一直微微垂下的面容,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
深蓝色的狭长眼眸紧紧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伏黑惠的语气里除了惯有的冷静克制外,意外地,还带上了一抹释然。
“——白是我的式神,我不会那样对它的,永远不会。”
“矢目久司”有些不太理解地歪了一下头。
“「你不是很喜欢、很在意它吗?你难道就不想,让它永永远远地陪伴在你身边吗?」”
话音落下,“矢目久司”的身后,再一次浮现出了一团团交织缠绕的青紫色丝绦。
“「如果是担心我这边的话……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哦,伏黑同学~」”
“「被傀儡丝完全寄生过的生命体,哪怕被摧毁成最微小的分子,也可以依靠我的傀儡丝再度重塑——也就是说,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傀儡丝还在,你的玉犬白就可以一直陪伴着你,成为你麾下不死不灭的、最强大的式神。」”
“「——你真的,不想要拥有一位,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如此强大的伙伴吗?」”
“矢目久司”的语调很是轻柔,语气里带了很明显的蛊惑意味。
他也许没有恶意,甚至于看向伏黑惠的眼神都充满了诚恳的情绪,但,很显然,伏黑惠似乎并不领情。
深蓝色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伏黑惠看着还在喋喋不休推销着自己傀儡丝的“矢目久司”,冷不丁开口。
“——你是人吗?”
微微一愣过后,仿佛遭到了什么冒犯一样,“矢目久司”猛地睁大了眼睛:“「喂喂、干什么突然人身攻击我啊伏黑同学——不想要就不想要吧,你骂我干什么?这也太失礼了吧!」”
“……”伏黑惠抿了下唇,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用语,“——我是想问,你是死去的活人转变成的咒灵、还是负面情绪聚合所诞生的诅咒?”
摸了摸下巴,“矢目久司”弯了弯眼眸:“「我当然是人啊~而且,我可是小久司最最亲密的存在哦?谁都比不上的那种~」”
抚摸了一下玉犬浑靠在自己腿边的脑袋,伏黑惠淡淡道:“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人。或者,用你的说法来讲——比起人,你更像是心怀怨恨、苟延于世的恶鬼。”
“矢目久司”脸上惯带着的微笑,缓缓消失了。
冰冷的气机逐渐锁定了伏黑惠。
仿佛一无所觉一样,伏黑惠仍然垂着眼皮,一边挠着玉犬浑的耳根,一边继续道:“千间目,你是不是觉得——活着,以及存在着,这两者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柔润丝滑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低沉了下去,千间目微眯着那双浊绿色的眼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道是在说服伏黑惠,又或者仅仅只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千间目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且稍显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