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亲自替矢目久司处理和包扎伤口的客串医师, 萩原研二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伤势的严重程度。
——和松田阵平的判断一致,在观察过伤口形态之后,萩原研二很快也得出了创伤特征为枪弹创的结论, 并且击中矢目久司的那枚子弹, 很可能是流弹或者跳弹。
虽然「枪弹创」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 矢目久司腰腹处的那道创口却并不算太深——击中他的流弹不仅没有伤害到任何重要的脏器,甚至没有穿透人体、造成更加可怕的子弹射出口,除了很可能将弹头遗留在伤口组织中、导致伤口因为金属中毒、或者出现异物感染外, 矢目久司的运气几乎可以说是好的出奇。
在后续的检查中,通过指腹按压伤口附近的肌肉组织后,萩原研二也进一步确定了——在这处被人粗暴缝合的伤处皮下,并没有任何异物存在的结论。
这不是什么必须马上推进ICU的恐怖伤势,但却也不是什么不痛不痒、可以随随便便活蹦乱跳的刮擦伤……如果能确保伤口后续不会发炎感染、好好修养调理的话,伤口的痊愈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萩原·害小伙伴伤口二次撕裂的罪魁祸首·研二,迎着小伙伴亮闪闪的、充满期待的目光,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很是艰难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矢目久司眼里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了。
很是沮丧地, 他默默取下背包、脱掉自己的小马甲,一声不吭地坐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都灰了不少。
萩原研二也有些无奈。
“小矢目, 真不是我们不带你出去玩……你的伤口才刚裂开、稍微一用力就会流血,地狱谷那边全是热汽, 路途也算不上平坦,万一伤口再出现任何问题, 你就真的要被抬进急救室了啊。”
赞同地附和了一声,松田阵平凑了过去,伸手戳了一下小伙伴的脸颊,又戳了一下,但还不等他戳第三下,矢目久司就默默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似乎是在对他的行为进行无声的抗议。
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松田阵平把手里刚拆的消炎药递了过去,又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早说你身上有这么严重的伤,我和hagi死都不会带你跑这么远出来玩的。”
矢目久司默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拿起消炎药掰了两粒塞进嘴里,也没喝水,就这样直接咽了下去,随后便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眼巴巴地望着两个小伙伴,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瞅着人。
他那充满谴责的目光看上去实在可怜,整个人又悄不声息地缩在沙发最边边的位置,一个惨遭压迫的受气包形象直接跃然纸上,简直是左脸写着“失落”,右脸写着“无助”,整个人看着凄凉又落寞。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拷问,有些于心不忍。
……说到底,如果不是hagi非要去拽人家的衣服、结果一不小心把矢目的伤口撞裂开了,矢目的伤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么严重。
如果没有昨晚那一出的话,他们三个这会儿估计已经站到了地狱谷的栈道上、听着导游舌绽莲花地开始讲解景区风光了。
被两双暗含期待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的萩原研二,立场很快也开始有所动摇起来。
眼见有门,松田阵平悄咪咪给矢目久司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松田阵平投过来的眼神示意,矢目久司短暂怔了怔后,微垂着头,语气轻轻地说。
“——我很听话的,到地方之后也会乖乖跟着你们、不会到处乱跑的。”
良心传来被鞭笞的剧痛,萩原研二的理智摇摇欲坠。
很是勉强地,他艰难摇头。
板板正正地端坐在沙发边边,矢目久司双腿并拢、眼帘低垂,声音低柔地再接再厉。
“我其实很怕寂寞的……之前经常自己一个人呆着,现在到了北海道,我不太想再继续独自待在房间里~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了。”
萩原研二捂住胸口,试图挣扎。
“我和小阵平也会陪你一起呆在民宿里的……”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人类社会的动物,只能安静地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望着近在咫尺的红尘烟火,自己却只能站在人群之外,无法靠近半步……”
“小矢目,我……”
清瘦苍白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微垂着脸,失落的语气里很快带上了一丝强加的欢欣。
“没关系的,研二、阵平,你们去吧,难得休假,不要因为我玩得不开心……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你们多拍点照片、传回给我看看,就当是我也陪着你们一起去走了这一趟……”
——会心一击!萩原研二选手再起不能!
萩原研二一咬牙,当即拍板:“去!一起去!小矢目,你的包扔给我,小阵平扶你上山!如果途中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们立刻下山送你去医院!”
眸光流转,矢目久司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真的可以吗?如果为难的话,我其实也可以留在……”
“去!”
萩原研二一挥手,大步上前,一把拎起了矢目久司放在沙发上的背包、直接甩到了自己的背后:“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一直待在房间里养伤呢?小阵平,你去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我去退房和开车!”
这样说着,萩原研二扭过头,大踏步地快速走出了房间。
颇具古意的民宿房间里,被留下的两个青年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冲着矢目久司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
矢目久司很谦虚,轻轻地跟松田阵平击了个掌后,诚恳向对方道谢:“多亏了阵平支招,不然我这几天估计就得待在这个房间里渡过了。”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摆了一下手,松田阵平站起身,嘱咐道:“你坐这儿别动啊,我去收拾一下东西,茶几上有水,渴了自己倒,有什么需要叫我。”
“好哦,不用管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吗?
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信任后,松田阵平半信半疑地转回了卧室里,开始收拾起三人的行李。
二十分钟后,松田阵平便拖着三人份的行李箱,身边跟了个帮忙抱着外套的小跟班,两个人一起走出民宿大门、朝着门口处停着的那辆白色的福特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