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近海面。
火红的光影在粼粼波光上跳跃,随潮汐起伏成波浪式的火焰。
有人取来了火。
木架堆叠起的篝火轰然鸣响,盛大的声浪像新生的太阳。坂口安吾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视线,看到围着篝火欢呼打闹唱歌拼饮料的人,又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奇怪的音乐、爆燃、嘶鸣、呐喊和尖叫,坂口安吾已经见惯不怪,习以为常。刚开始他还会一惊一乍,疑心是不是横滨马上要走向毁灭,但很快他就发现,每次有奇怪声音他就要操心,一百个心也操不过来。
做饭会造成爆炸,吸烟能燃起火灾,喝酒能引起地震,写出了满意的稿子会有人嘶喊,写出了混乱的垃圾也会有人大叫。
有一次动静太大,他千辛万苦地找过去,发现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偷骑了【志贺直哉】新买的山地自行车,【里见弴】意外看到后选择了加入,甚至还想尝试在楼梯扶手上保持平衡。
楼下找书的【有岛武郎】一抬头差点被吓到侵蚀,【里见弴】也差点因为哥哥在下面而从楼上摔下去。【武者小路实笃】试图控制局面,幸好人没事,就是车砸了还险些砸到找自己车的【志贺直哉】。
之后场面混乱到坂口安吾都以为图书馆要就此内乱分裂了。双方呼朋唤友地翻旧账,让他被迫听了一大堆能引起脑内海啸的情报,一群文人竟然也能口诛笔伐打得你死我活,完全超出了坂口安吾只停留在作品粉丝网络口水战的想象。
而且他们真的很能说还很能联想。甚至就连那次他和立原的事也在翻旧账之列,明明无论是【太宰治】还是【志贺直哉】一开始都根本没出现啊!
所以,现在的坂口安吾已经学会了淡定。他对美好的海滩没有丝毫留恋,只想尽快回到首领们的小房间,多给她们送点零食点心茶水,提防他们真的加班到黑化……毕竟都还是一群孩子呢。
他怀着崇高真挚的情感走了两步,冷不防在嘈杂的人声里捕捉到了一句怪话。
“——我们首领,从来不做人。”
坂口安吾:“……”
都不用环视四周,他立刻锁定了目标。顺着声音,忠诚的坂口安吾先生无声向那边靠了过去,以图拉近偷听的距离。
哪怕并没有人在警戒提防偷听,坂口安吾还是尽力隐藏了身形。
在今天这片群魔乱舞的私人海滩边缘,正有一群人坐在一起,醉眼朦胧地玩游戏。
也不是说他们就真的全员醉鬼,是他们那里的气氛,透着股癫狂迷醉酒壮人胆的气息。
就比如刚刚说出了那句话的,异世界〔中原中也〕先生。
为了他们那傻子首领的安危(本人语),他一路拒绝了所有酒精,现在手里拿的也是无酒精的海盐柠檬气泡水。但他现在眼神和语气,却依然透着深深的不清醒。
其他人闻言,纷纷做出了思考,有人放下手指捏成拳头,有人在和同伴争执自己的首领到底算不算个正经人,天天加班到十二点怎么也不算做人标准,让属下吃狗粮又该往哪里归类。
坂口安吾:“…………”
以他的见识,当然很快认出,这群人是在玩一种常见聚会游戏。
参与者们围成一圈,伸出十指,按顺时针或逆时针的顺序依次说一些“我从来没有……”的事。
当其它参与人做过时,就要放下一根手指——不是砍掉那种放下——最后仍然有手指竖起留存的人赢。
不知道谁撺掇的,他们竟然玩起了“我们首领从来没有”版本。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又推了推眼镜。很难相信这样的一群人,可以毫无障碍地坐在一起,玩一个如此容易被暗杀的游戏,简直不是喝多胜似喝多。
〔中原中也〕——首领是〔太宰治〕的可怕又可怜版本说完不做人宣言以后,首领是白兰和森鸥外的几人都放下了手指。首领是组合的菲茨杰拉德几人觉得自家首领还不至于此,图书馆的人也认为司书大部分时间是个正经人,不肯放手。
于是轮到了旁边的人,抱着胳膊明显不是很想参与的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十代目是完美无缺的,我想不出他没做过什么,而且你们这些人的首领根本不配和他做比较!司书女士另论!”
果戈理嘻嘻哈哈:“是没什么可比的,但别人这么烂的上司都没法让你家首领胜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