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太宰怀疑就算他现在把“书”丢进书桌最深处,也阻止不了对方的恶意转播。
他试探性地在上面写了一句“开玩笑的”,发现墨水根本无法留下痕迹。他又用力戳了戳纸,“书”除了不会被戳破,好像和平平无奇的书本纸张毫无区别。
当初要我写的人是你,现在装死的也是你,首领太宰僵着嘴角捏紧了钢笔,冷静地说:“哈哈,开玩笑的。”
果不其然,他刚刚说出口的话,立刻,再次,出现在了那边的“书”上。
首领太宰又紧急找了一下司书的方位,发现她和泉女士和安吾被港口黑手党闹鬼事件绊在了大厅。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的森先生都只会给我找麻烦,首领太宰腹诽一句,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自家中岛敦比较好骗。
至少中岛敦就算有所怀疑暂时也发现不了什么。被梦野久作和泉镜花怀疑,继而耽误小镜花入学,那司书可能会亲手撕了他和“书”。
所以他换了个姿势,方便自己更清晰地阅读另一个世界的情况,平静开口:“镜花非常有天赋,就和敦一样。”
中岛敦果然没察觉到他的指代有问题:“可我……不,镜花她是……不一样的……”
泉镜花也紧跟着询问:“什么天赋?”
梦野久作:“做个心地柔软善良的人的天赋?”
泉镜花:“你刚刚还说自己是好孩子。”
“啊,我是好孩子和我一点不柔软一点不善良没冲突吧?”
“……有道理?所以这个敦是谁。”
“他也生活在图书馆,总的来说我还挺喜欢他的……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太宰阿姨?太宰阿姨太宰阿姨?”
久作,你能不能别插嘴,首领太宰抵着太阳穴,努力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微笑:“人有时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饥饿,那是源自灵魂的不满足,成为好人,做件坏事,或者正相反,都是为了填补空白……”
泉镜花:“他在说什么。”
梦野久作:“说敦哥哥在食堂大吃特吃。”
泉镜花:“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叫正相反。”
梦野久作:“太宰阿姨就这个风格,她喜欢捉弄人,还喜欢出谜题让大家猜。我猜除了敦哥哥还有敦哥哥的熟人比如涩泽先生在那里,他才有感而发。”
首领太宰:“……很惊奇吧,明明只有一时的饱腹感,是什么让野兽明明能撕碎眼前的敌人,却只会徒劳地钻过一旁的火圈?”
中岛敦喃喃:“是我的软弱。”
梦野久作眨眼:“因为它戴着项圈?催眠?被威胁了?”
泉镜花愣了一下:“棍棒?权威?因为人与野兽本就无异,只要拥有面包和杂耍,再凶残的野兽也会被驯化到服从……这就是政治的本质,我妈妈告诉我的。”
首领太宰:“……”
泉玲子女士,您给镜花的到底是什么教育?他该谢谢镜花为了敦愿意留在已经被她彻底看透的港口黑手党吗?
“世界是一间盛大的马戏团,”他悄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演绎出喜悦的表象,小心翼翼不去暴露脆弱得真实。无论是镜花还是敦,都是顶尖的表演者,反而是久作,还带着孩子气的任性……”
梦野久作不服输地鼓起了腮帮子,又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感觉你哪边都没夸,也哪边都没骂啊?”
泉镜花眸光闪动,却是沉默不语。在母亲和父亲面前,她一直努力做一个乖巧普通的孩子,如果伪装能被这本书发现,会不会他们也早就知道了呢……所以才一直想让她去学校,融入所谓的集体吗?
“书”的另一侧暂且摆平了,首领太宰十分满意,感觉自己的协助招生非常到位。然而他还没彻底松口气,便听到中岛敦痛苦地剖白自己:“我只是个频频失败的小丑。还因此……连累了无数的人,就连镜花也……”
首领太宰也觉得好累,敦,我就正在被你连累:“也许要寻找的,并不是答案,而是一个目标。就像敦君身处在‘这样’的地方,依然觉得不安和苦恼……”
这就是“书”的目的?让他社会性死亡一次?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在难言的羞耻里继续道:“是因为人无法孤立存在。无论如何都需要朋友和同伴。唯有生活在群体里,牵着别人伸出的手,才有可能被拖上岸,这是我们人类的畸形社会最底层的规则……人是要彼此依靠的。”
为了那微小的可能,明知道可能将对方拖到深渊,也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啊……
中岛敦恍恍惚惚地走了,首领太宰也恍恍惚惚地支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