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坂口安吾正和被叫来招待他的人对视。
他并不担心立原道造,孩子毫无疑问在这里享有特权。
更需要担心的是他自己,虽然司书是个不在意二五仔行径的宽容领袖,但她手下图书馆的其他人已经不止一次表现出与她相悖的言行,任性妄为,先斩后奏,熟练掌握我知错并接受管教但下次还敢的各种逃罪技巧,条野采菊那可怜被融化又被修复的大脑就是最佳例证。
这也是为什么他目前不打算使用异能,除了避免看到同样会融化大脑的内容,他也想抽离地观察一下图书馆的人。
如果因为救治,被要求不准向司书透露某些内容,他的工作会很难展开。
毕竟获得情报只是他的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评估这座图书馆危险程度。
虽然,即使是因为异能掌握了相当多情报的他,也难以想象,图书馆假如真的是披着友善的外皮的作恶者,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写完报告就当没看见……
他默默注视着拉开椅子,像一阵夹着雪花的风般在他身边落座的“川端先生”,推了推眼镜。
这是照顾吗,这是监视吧。
他们还不知道我的目的。岛崎藤村先生显然想看热闹,他不会轻易说出我的身份,借用这点信息差说不定反而更能探查出更多内容。根据经验,不说出姓名就能保证信息不泄露,想个假名?不合适,看准机会绕过这个话题……
……如果他们之间能有话题的话。
这个名为川端的男人,虽然和岛崎藤村他们是“同类”,但却比他们都更……虚构。那种游离尘世的朦胧神态,仿佛万事万物都会随时归于尘土,而他并不介意结果如何。
沉默寡言,古井无波。
对方仿佛在看自己,但事实上,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只是轻轻提防着他做出离开举动。
会答应过来监视,不,陪坐,是因为“梶井”提出了请求,而他不擅于拒绝别人;也许和那个栗发少年也有关系,话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从立原身边支开,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这长篇大论的思索判断只花费了坂口安吾不到半秒的时间,很快,他调整好态度,含着丝担忧和欣慰地说道:“立原是个活泼的孩子,但因为他力气很大,很少有人愿意和他……”
他迅速接入了老父亲般的角色,装作是个乐于看到孩子交朋友,又担忧他们造成伤害的大人。
神游般的川端先生微微凝聚了目光。他似乎从这句话里认识到了什么,侧过身打量起立原道造,姿态里透出惊人的专注感,像是从休眠状态突然被唤醒的扫描仪。坂口安吾只是和这股视线擦了个边,都感受到了虚假的刺痛感。
“原来如此,立原么。”
坂口安吾观察着他的神态,有了新的判断。
对方认识“立原”这个姓氏。不仅是对方,梶井和那个栗发少年也知道这个姓氏有问题。
司书小姐曾经向种田长官索要过“立原道造”,虽然不清楚她的消息来源,但她知道对方加入了“猎犬”小队并被异能特务科收编。同时她也没有非常强硬——至少不像要求“坂口安吾”时那么强硬还有点不耐烦——选择了尊重立原道造本身的选择。
一直到种田长官认为将人派出去比留在本部培养忠心的收益更大,他才来到这里。
司书大概率知道立原是为了什么加入“猎犬”的。她恐怕没有向自己的下属透露这一点,否则森鸥外不可能至今仍好好端坐在港口大楼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可能已经脱过,毕竟司书手里有效果惊人的治愈类药剂,但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也被劝住,不然立原道造不可能在特务科待到现在……
在这些事情上,司书显然倾向于中立不插手,让当事人按照自己的心愿处理。如果她是强烈干涉的性格,横滨大概早就从本土版块分离出去了。
坂口安吾默默喝了口药茶,感觉它有效安抚了自己的恐慌,同时带来了镇定和精力,让他连续熬夜加班的精神陷入了舒缓轻松的状态。*
他决定顺其自然地聊下去:“立原怎么了吗?他是个好孩子,但家里人走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