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书睥睨过来的眼神堪称冷酷，首领太宰见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您打算怎么对待费奥多尔君呢，司书小姐？”

“看来列夫先生是铁了心要把他带过来了。”司书托着下颌沉思。

“您很清楚吧，即使在你眼里，他还，呕，和涩泽君一样，呕，是个孩子，呕……也不会像涩泽君一样被轻易说服改变。”

司书：“至于吗，太宰君……你是不是有肠胃疾病？”

首领太宰：“咳咳咳，还好，还好，没那回事……是这个形容实在太让我反胃了！”

他大概喝了口水，重振旗鼓，继续说道：“我们都很清楚他的本质，即使表现出顺从与信服的虔诚态度，也难以真的相信他。这样的猜忌持续不了几个月，很多东西就会垮塌……”

司书坐在桌前，安静地倾听着。恒定不变的日光，透过贝壳打磨的明窗，清凌凌地照在她身上，浮起气泡般柔软又虚幻的触感。

她的表情却是沉静肃穆的。

浮现在“书”上的字迹渐渐止住。首领太宰并没有办法在“书”上落笔，出现在司书眼前的内容都来自于对面的口述，也算是能实时反应真实情况。

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他利用了“侵蚀书”和“书”的特性，用更靠近炼金术的手段，将两个世界的“书”连在了一起，不得不说是个绝世天才。

“辛苦了，太宰，”她难得没使用习惯性的敬称，而是更接近长辈或者朋友的语气，叹息道，“别介意，你说得很有道理。生活在这里的人与人已经习惯了互害，想要不去掠夺他人的资源而活下去十分困难。”

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不是物质富足与否，而是精神有多广阔。

首领太宰像是被吓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看得越多，他越清楚，他与图书馆的人之间，有条深不见底的鸿沟。和掌握多少门语言、知晓多少情报无关，那是世界间的壁垒，是天堑般的差距，是不断熄灭又不断点燃，永远不会让世界陷入空虚黑暗的无畏信念。

“列夫先生的书，因为侵蚀者的原因变得很破碎，我曾经在其中看到过一则没有下文的东方寓言。”司书说道。

“一位旅人行走在荒野，突然有只猛兽跳出来追他。他吓得拔腿就跑，慌不择路之际，看到前方有一口枯井，便跳了进去。然而井底趴伏着恶龙，他抓住井壁唯一突出的，带着几片树叶的树枝上偏在此时，他听见了细微的咔嚓声。原来自己赖以生存的树枝，正被两只老鼠啃咬。”

“列夫先生写下的内容就断在这里，好奇之下我去找了很久资料，被其他老师发现，于是有看过相关内容的老师告诉了我后文。”

“上方有猛兽，下方有恶龙，无处可去的旅人，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叶上，滴着几滴蜜。于是他凑过去，如饥似渴地将其舔进嘴中。”

“嗯……很棒的寓言？”首领太宰治试探性地说。

司书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寓言怎么样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浩如沧海郁如邓林且没有索引的图书馆，找这则不知道被翻译了几道的‘东方寓言’，几周都没有丝毫进展，偶遇了两位打牌的老师，我长时间的困顿就迎刃而解。”

首领太宰：“……”

可恶，他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套路了。

“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适当的求助并不是示弱。文学，知识，文明的一切，是无数人智慧共同的结晶。没有前人的积累，后人也无法创造奇迹，这是个人人都能参与，也的确让每个人都参与进去，永远没有边际的学科。”

“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图书馆的书与作家会自发帮助我。只要看过一本书，就会迫不及待看向下一本，”司书思考片刻，又谨慎地补充，“如果他三五年之内决定离开图书馆去完成理想，我再想办法把他关进侵蚀书，不完成博士论文别想出来。”

原本颇有感触还有点嫉妒的首领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