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狂风像一只巨手,拨弄骰子般拂过她们的屋子。
缩在墙角的女孩抱着膝盖,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个比喻。
她没见过骰子,这句话是她在哥哥的本子上看到的。兄长教她认字时,就会摊开那个本子,理论上来说那应该是较为私密的日记,但他并不在乎会被自己看到,偶尔听她复述,还会认真地夸她聪明。
那么,骰子是什么样?也是用塑料般的铁皮制成吗?也会漏水、生锈被老鼠啃食吗?也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飓风撕裂吗?
她把脸埋入膝间,眼睛却还睁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单上一个发霉的小点看。她像房间里其他不会动的东西的一部分,指望这样它们就会放过自己,不要把什么掉在她身上。
她很害怕,但是最好不要动。不要被人知道房间里还有自己。任何人……非人……任何东西。
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她的双手没有合十抵在额前,但也交叉着绷在小腿上。所以,她可以无声地在心中默念,祈祷哥哥平安无事,祈祷风暴早日过去,祈祷这座房子和自己都不会损失任何零件。
这个世界,存在着魔鬼。
它们可以穿过墙壁,进入房间,升上天空,或是沉入地底。
它们无处不在。
如果和它们对视,就会被拖进地狱,或者说,拖进死亡。
唯有兄长能击退它们,她不能。
她的哥哥,从衣摆里探出来的,虽然是恶鬼的头颅,但她却觉得那像大天使加布里埃尔的羽翼。祂收拢着翅膀,向她微笑,主的荣光伸展开去,将恶人与魔鬼一道打回地狱。
那神秘的威能,犹如神的眷顾。假如伟大的主真的眷顾他的子民,能否将审判的号角提前吹响……
狂风在她的头顶呼啸,薄弱的墙壁外似乎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她一动不动,甚至将呼吸放得更轻,更缓,因为她能分辨出来,那是子弹击中什么的声音。
“柔顺、哀怜、尤其是甜美的玛丽亚啊——”*她在心底无声地叨念。
若她像耶稣一样埋入地下,三天后再行复活就好了。她可以不成为拖累,不成为弱者,不成为麻烦。即使被装进石棺,也能在需要时起身,迎接哥哥的拥抱。
即使需要把她钉在十字架上也没问题。为了不见到哥哥的泪水,什么样的痛苦都甘愿承受。
因为她只能被动承受,无数个这样心惊胆战的夜晚,无数个流着眼泪为哥哥包扎的时间,如果能够不让痛苦变成双份,那忍受十字架上的受难也并不难。
噼……啪……
是黑手党?他们的斗争好像永远不会结束。还是在追捕犯人?警察不太可能到贫民窟来。或者其他想要引诱她抬头的存在?
总之,不可以动。无论是什么,只要闭眼不去看,就不会被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盯着那个霉点,仿佛连心跳的频率都拉长变得缓慢。她想象着有一枚橡皮擦,一点一点擦去自己的存在感。
潜伏进黑暗就不会畏惧黑暗。走入地狱就不会被地狱吞没。主动将自己视作死人,才有机会逃离死亡。
枪声更近了……
“这附近有什么人吗?”一个声音问道。
“指示针总在动来动去,应该有吧。”
“这东西不太好用,一靠近强大的异能者就会被扰乱。”
“毕竟当初是为了诱捕魏尔伦先生做的,现在只是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