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约定了三局两胜,第一局弓箭,第二局刀剑,第三局随便。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得他们会战到第三局。
他们站在对方百步开外,每人手里都是一把弓,三支箭。离开道场以后,福地樱痴几乎就没再碰过弓,刚刚还不小心扯断了好几根弓弦,但他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还兴致勃勃地问:“你的异能是幻化武器?”
永井荷风握着自己最为熟悉的武器,指腹在齿轮上摩挲片刻,才回答他:“可以这么说。我擅长两种武器,一种是弓……”
他忽然扯开弓弦,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夹上了羽箭,动作快得仿佛根本没有上弦瞄准这一过程,箭矢便在倏忽间激射出去,似一道银色的丝线,直刺福地樱痴脖颈。
大仓烨子猛地站了起来,就连末广铁肠也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结结实实撞上了隔离护栏,激起斧钺交击般清脆的鸣响。
因为福地樱痴根本没躲,任由这凌空一箭在自己侧颈划出一道血线。他抬手擦过那丝血液,饶有兴致地说:“气势不错。”
“请您认真以待,”永井荷风淡淡地说,“我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你若是随意死在我手下,也会让我相当困扰。”
“真的吗?为什么?”福地樱痴拉开长弓,笑容猛然变得险恶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知道我异能的效果?”
“的确。”永井荷风说到一半,突然蹬地后撤,雪白的箭矢犹如陨石砸落,将他原本的落脚地砸出一片烟尘碎石。
“镜狮子。《春日镜狮子》……开始我还以为你也是女性呢,”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侧身躲过飞溅的石块,重新张弓,“毕竟那是少女与镜中巨狮的故事。”
没错,“镜狮子”的传说在这里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人再去为它创作。
在一开始,永井荷风是抱着玩闹的心情搜寻福地樱痴的资料。
他另起化名给电视台和杂志供稿,给人捉刀代笔写旅游散文,都是为了合理挣钱出去玩。续签合同的那天,却冷不防被电视台制作的英雄专辑吸引了兴趣。
知道福地老师有同位体在此后,他便着意关注,接着……
发现了端倪。
与其说是侦探一般抽丝剥茧地找出线索,不如说是凭借印象和直觉做出对比。无限逼近的可能让他备受困扰,决定干脆去找人对峙时,又被司书拦了下来。
对视的刹那,他明了一切。
他从小惯于在海上漂泊,四处吃喝玩乐,二十岁时拜入相声家朝寝坊门下,二十一岁又成为歌舞伎作者门徒,二十四在美国,二十八去里昂,二十九在巴黎,回国后便成为知名作家。世人大多以薄情评价他,他并不在意,起出笔名时,他就已经看透自己四散如风的一生,最终孤独死去,也是他亲自制定的结局。
然而有些事他无法不去在意。他也只是个凡人,普通的炼金生命,既自我,又挑剔。
“我很喜欢落语、歌剧和绘画,也曾师承歌舞伎作家,成为他的门徒,但很可惜,我没能承继他的事业,投身演剧……”
他气息未乱,拉弓的姿态也是轻盈姝丽,修长的手指捻着弓弦,像勾着琵琶高声弹唱的歌者。蕴流千年的气息缓缓显露,古老的光影下,历史升腾起数不尽的灰尘,多得难以掸开,只能埋葬。
“有些东西,应该永远埋葬在过去,才能迎来新生。”
嗖!
福地樱痴瞳孔一缩,果断选择了躲避。但他选择的落脚点同样给他不好的预感,他并不犹豫,一箭射出,正正磕在永井荷风架起的弓上。
这突然而然的一击仍然势大力沉得可怕,永井荷风接连向后退了数步卸去力道,手臂却还是被震得发麻。他咬着牙再次搭箭,却没急着松手,而是在福地樱痴同样举弓时翻转手腕,将弓弦在指上绕了一圈,才骤然松手。
两只箭于半空猛地撞上,似乎停滞一瞬,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寸寸碎裂,几乎化作灰烬。
“你想埋葬老夫?”
“也许罢。”
双方都用完了三支箭,却没有人下场,大仓烨子颇为意外:“那家伙的异能难道也是强化类?”
没有人回答她,福地樱痴已经兴奋地扔开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长弓,拔出佩刀直接冲了上去。
永井荷风深吸一口气,手指握起再次张开,掌心便多出了柄西洋剑般带着护手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