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划破衣裳, 破开皮肉的瞬间,火舌撩卷般的疼席卷全身,细密的冷汗从背后浸出。这是贺兰定两辈子头一回受此重伤。
“郎主!”
有谁在高声呼喊, 贺兰定根本听不见, 也无法理会, 只能咬着牙拼命挥舞手中的砍刀。
刀刃相交之时, 虎口震得生疼——疼也没有办法, 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之下,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浓郁的铁腥味在口齿间弥散, 这些曾经让贺兰定无法接受的生理不适, 如今他已经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手中的刀在挥下的瞬间有半分犹豫,死的就是自己!
不知道战斗了多久,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血多一些, 还是自己的血多一些。就在贺兰定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到无法再一次挥刀之时,敌人终于退下。
刀尖抵地支撑着身体, 贺兰定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鲜血, 环顾全场,尸横遍野,有敌人的,也有怀朔儿郎的。
“郎主。”有人扶着贺兰定到一旁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撕开连着皮肉的血衣, 开始清理包扎伤口——先用酒精清洗伤口, 再用经过沸水熟沸的干净布条包裹止血。
众人相互清洗包扎伤口, 休整半刻钟后开始清理战场——补刀以及刀剑箭矢回收。
“死了十八个兄弟。”此外, 人人带伤。就连贺兰定这个被重点保护的首领也身中两箭三刀,其中最危险的一箭是擦着贺兰定的耳朵过去的,倘若贺兰定反应慢个半拍,那一箭就射中他的一只眼了。
喜提“独眼贺兰”的威名。贺兰定苦中作乐地如是想。
为了解决怀朔的粮食危机,贺兰定带着一车精盐、一车细糖去东清河郡与崔家做交易,换取粮食。
对于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贺兰定有所推测,因此做足了准备工作。
人马充足:除去贺兰定,一共士兵220人,马300匹。两百二十名士兵,二十人来自贺兰部落,是贺兰定的心腹。一百人分别来自斛律金和孙腾手下,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剩下的一百人则是从怀朔戍兵中抽调的。
武备齐全:除了数量充足、质量上乘的武器,贺兰定还带上了刚刚提炼出的高度酒和包扎绷带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一路的艰险还是超出了贺兰定的预期。
在去东清河的路上还算一路顺当。总共就两车货物,被两百号人马包围护卫着。这些护卫各个身强体壮,提枪配刀,看着就不好惹。
然而,成功从崔家换取到数量不菲的粮食后,一出了东清河郡,拦路截杀就没有停过。
队伍从起先的二百二十人锐减到了一百五十人,而且剩下的人中还各个带伤。粮食也被劫走了三车,好一个惨字了得。
“郎主,这一回的人好像不一样。”手下勘察来袭者的尸体,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不是落草的农夫,都是经过训练的好手。”说话的是个矮个少年,坡着脚向贺兰定走来,“手上茧子的位置不对,没有高低肩,肩上也没有拉犁的印子。”
“侯景,你还好?”贺兰定抬眼打量少年,见他除了肩头染血,其他地方到还也完好。
“还行。”侯景咧嘴一笑,溅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
侯景原本在孙腾手下干事,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成了怀朔的戍兵,又因着马上功夫超绝,没多久就被提成了伙长。
这一回贺兰定抽调怀朔戍兵正好抽到了侯景的小队。
“贺兰首领,您看咱们要不要换一条路走。稍微绕一绕。”侯景向贺兰定献策,“自打出了东清河,咱们就被盯上了,一开始是些零散农民,拿着锄头就上了。”
“而这一回的人手,我怀疑是谁家养的府兵,他们盯上了咱们手里的粮食,也知道咱们的底细。”倘若不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府兵,也不会让贺兰定一行损伤如此惨重。
最可怕的是,贺兰定他们后无支援,前无救兵,离怀朔还有千里之远。又兵疲马乏,要是被前后夹击包了饺子,那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