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草原, 正午之时,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来自草原深处的大风沉重而轻缓地拂过碧绿的草地, 卷起阵阵绿浪。
这是草原上最丰盈富裕的季节, 牛羊们每天吃的肚皮饱饱, 初春时出生的小羊羔像是吹气球一般鼓里起来, 小脑袋上钻出了小小的羊角。起先还有空余的羊圈变得拥挤起来, 大家伙儿挤得连转个身都困难。
牛羊们吃饱啦,奶水便充足了,连带着牧民们的脸盘子也舒展开来——吃胖了。
“哎, 那个人在干什么?他的羊呢?丢了嘛?”小羊倌将羊群赶到一处草木旺盛之地便撒手不管了, 找了一块舒坦的地方准备躺着度过惬意的午后。谁知自己看中的“好地方”竟然已经被旁人“占领”了。
那人长得可真好看, 皮肤像奶皮子一样白嫩,在明亮的阳光下像是传说中的宝玉,冒着莹白的光。
小羊倌感叹着,困意如潮水没顶而过, 他将薄毡帽往脸上一盖,仰头倒进柔软的草甸, 眼皮儿一合跌入香甜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深, 直到丝丝缕缕的云朵爬上天空团聚成片,遮挡住了明艳的太阳,在大地投上大片的阴影,气温陡降,寒风袭人。
小羊倌被冻醒, 四肢抖动几下, 终于从沉眠中苏醒——像是强制开机的机器人一般。
新来的小羊倌迷瞪着眼睛, 朝着旷野张望一圈, 冷风送来羊儿们的味道。他爬上一个小坡,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羊群。
“乌噜~~乌噜~~”小羊倌捂着嘴,发出不明意味的呼唤声,那些于暮色中迷茫的羊儿们像是听到了号角一般,齐齐扭头,向着小羊倌的方向奔来。
小羊倌数了数羊群的数量,发现一只没丢,高兴地大呼一声,“回家喽!”
踏着夜色将羊群整整齐齐地带回部落,家中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奶茶锅子和松软新鲜的馕饼。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家人们围聚一团,一边享受着晚餐,一边说着各自一日的新鲜见闻。
“我看到仙人了,像羊骨雕成的,雪白雪白的。”小羊倌没见过白玉的模样,“不过也可能是太困了,在做梦。”
谁知,家中兄长立马道,“不是做梦。好多人都见到了。”
小羊倌:“哈?”自己竟是落后了不成?
家中阿母也道,“你们说的是郑夫子的兄长吧,那可真是仙人一般的人。”
小羊倌:“哈?”自己的消息竟然都没有阿母灵通嘛?
男人们消息自是没有女人们灵通,尤其是如今正是生产的高峰期,工坊日夜不停,女人们在工坊中干活总是有说不完的八卦。
说起那年轻俊美的汉家男子,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彩光,“郑夫子那样好看,她的兄长也如仙人一般,这样的男人,就算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放在家里看看,心里也是高兴的。”
小羊倌和兄长:……阿母,你是真不怕早死的老爹今夜入梦找你谈心啊。
老夫人感叹完,眼角余光撇过自家两黑碳球一样的儿子,立马别开脸,嫌弃的模样竟是连遮掩都不遮掩。
“……”小羊倌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奇问道,“他往草原里跑做什么?不怕被狼叼了?”
老妇人不以为意,“他老钻在屋子里,咱们还没机会见着这样漂亮的人呢。”
小羊倌:……我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哎。”老妇人叹息一声,又看了眼两儿子,哀叹道,“我怎么就没生个姑娘。”
小羊倌:?话题怎么歪到这儿了?
老妇人捂着胸口,哀叹道,“我要是有个姑娘,怎么地也要借个种回来。”如花似玉的丈夫,这辈子是别想啦,可是借个种,生个玉人一般的小孙孙还是可以遥想一下的——可惜自己只有俩个小子!
老妇人拍腿惋惜,小羊倌低头啃饼,再也不敢接话。
年纪稍大,在镇上做事的兄长却疑惑,“郑夫子的兄长怎么到处走,工坊、田地、草原,他都去?这没事嘛?”他们贺兰部落可是有好多机密的。
“能有什么事儿?”老妇人不以为然,“人是郎主救回来的。”在族人们的心中,郎主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倘若看不明白,那问题一定是在自己。
闻言,大郎也不说话了。小小的毡房中只剩下细细碎碎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