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真冷啊!冰冷的寒气如冰凌一般刺入胸腹, 每一次吸气呼气都是一场凌迟。

贺兰定冻得眼珠子发疼,只能半眯着眼睛赶路。可是他不敢停,深恐自己要是慢了半步就又成没妈孩子了。

贺兰定对段氏的情感很复杂, 有过期待, 有过失落。

可是在生存面前, 这些不着边际的情绪全部被贺兰定大被一盖丢到角落——她是妈, 我是儿, 就这么恭恭敬敬地处着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就这么处着呗。

哪曾想,人命如草芥, 说折就折了。

一路狂奔至斛律部落, 前几日的喜庆荡然无存。斛律术苦着脸立在旷野, 伶仃地像是一只失群的孤狼。

“怎么回事!”贺兰定厉声质问。

“我....我不知道啊。”伤心的不是贺兰定一个,斛律术亦然,对段氏他是有感情的。

这样嫁妆丰厚,长相柔美, 性子温和,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女人, 谁能不爱呢?

可是, 大约美好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吧。就像南地的兰花无法在寂冷的荒北草原扎根生长。

贺兰定不与他多言,提着马鞭冲进毡房,掀开门帘,浓厚的血腥味冲面而来。毡房里立着许多人,焦急的婆子, 皱眉的良医, 还有几个面色不善的婢女。

贺兰定不理会这些人, 径直向着中央的胡床走去。

被拥在锦被中的段氏已经出多进少了, 她面如纸色,那对明眸善睐如春水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宛若两口枯井。

“大娘子,大郎来了。”阿兰跪在床边。

段氏嘴巴开合,发不出声来,阿兰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大娘子?”不知段氏说了什么,阿兰面露迟疑,顿了顿后冲毡房里的众人道,“大娘子要单独和大郎交代两句,其他人全都出去。”

顷刻间,拥挤地毡房内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母子二人。

“阿...阿母.....”贺兰定走到床边轻轻蹲下。

段氏抬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你...你是个好孩子....”段氏说得很吃力,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他是你的弟弟.....你要看顾着他.....”他是指那刚刚出生的小孩儿,贺兰定同母异父的弟弟。

“您别说丧气话,还年轻呢,会好的,我给你找名医.....”才三十来岁,真是青春正好的时候呢。

段氏摆摆手,“我有数。”自己的生命力已经随着潺潺的鲜血一道流走了,便是父亲派来的良医就无能无力,还能有什么名医呢。

“你现在很好....很有些样子.....你.....”段氏突然红了眼眶,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没入枕间,“你....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段氏看着眼前的年轻胡儿,他是自己的孩子,可又不是自己的孩子。

“你.....”你是谁呢?我儿去哪儿了呢?到嘴边儿的话又吞了回去,“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一定!”贺兰定一无所知,只信誓旦旦地许诺。又鼓励段氏不要放弃,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段氏却不开口了,挥手让贺兰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