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鬼松从杂物房里找出一张竹椅,仔细擦干净后把它摆放到庭院里的樱花树下。
许久不干重活,忙了一阵后,这个老人的脸上不断冒出汗水,双手双腿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只能坐下休息,心里苦恼自己的年迈无力。
他不在意地擦了擦汗,和擦拭竹椅时的认真截然相反。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拿着一张洁白的手帕。
“我见你出汗了,擦擦吧。”
“您已经换好衣服了?这么快?”
“换身衣服而已,需要多长时间。”
“也是,看来还是我慢了。”
百目鬼松摇头苦笑,随后抬眸看四月一日,笑道:“君寻先生这套衣服看起来就很凉快。”
回到店的四月一日换了一件质地丝滑的青柠檬色和服单衣,领口半开,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的冰饮。
“是么?那你现在有凉快些了吗?”
四月一日垂眸看百目鬼松脸上滑落的汗水,笑问。
“当然,因为有君寻先生在,我不用手帕也可以。”
“乖乖听话。”
“哼哼,又把我当小孩……”
八十多岁的百目鬼松小声嘟囔,眉眼却溢出清晰的笑意。不管他年龄多大,在君寻先生面前都是孩子,乖乖接过手帕擦汗,想起身给君寻先生让位。
庭院里并没有多余的凳子,百目鬼松刚体力不支,只来得及收拾好一张竹椅,刚坐下准备歇会,然后再去搬一张,君寻先生就来了。
“不用,你坐着就行。”
四月一日按住百目鬼松的肩,眼神柔和,漂亮的异瞳倒映出百目鬼松的小小身影,“下次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百目鬼松明白他的话,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佯装悲痛道:“难道君寻先生也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么?”
“……我没这么想。”
四月一日摇摇头,看着百目鬼松满是皱纹的脸,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消失了,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松,欢迎回来。”
“……”
百目鬼松无声地张了张嘴。
“你上次来店里是十五年前的事吧?”
“十七年前。”
百目鬼松立刻纠正四月一日的话。
“嗯?”
四月一日轻眨长睫,等待他的解释。
“君寻先生离店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这两年时间也要加上才行。”
“好,加上。”四月一日笑了笑,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微风,“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是啊,一切好像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模样,”百目鬼松语气平静,手抚上自己满是沟壑的脸,悲伤悄然流露,“除了我……”
十几年前他生了一场严重的大病,有一天照镜子,骤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憔悴得不像人样,悲痛不已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儿孙都不愿见,更别说君寻先生了。
如果让从小照顾到大的君寻先生看到他的模样,肯定会更难过……
“其实现在想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蠢。如果因为我形貌憔悴而让你们难过,那不让你们看到我的情况,岂不是既难过又伤心?”
“站在现在的角度去责怪过去的自己,这对过去的自己不公平。我们当时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想必都经过深思熟虑、再三抉择,即使事后发现当时仍有没考虑的地方,那也只是自己不够成熟,下次吸取教训就好了。人就是这样慢慢成长的。”
四月一日像对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那样,轻轻揉了揉百目鬼松的满头白发,顿了顿,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