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盛夏热的像蒸笼, 坤宁宫里安安静静,宫殿的角落里放着冰盆,正殿和厢房门口都用竹帘挡着,屋里凉丝丝的, 待在里面和站在外面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赫舍里皇后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账本,时不时看一眼旁边酣睡的小娃娃, 眉眼间尽是温柔。
不多时, 外面传来明快的脚步声, 二阿哥承祜刚放学就忙不迭跑过来, 临到门口了才拍拍胸口缓口气, 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
可是大夏天的来回跑那么远, 怎么可能缓两口气就缓的过来。
赫舍里皇后无奈的拿帕子给大儿子擦擦额上的汗,“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着急, 看看热成什么样儿了。”
承祜仰头任他们家额娘施为, 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脸,“额娘放心,儿子没事。”
他这不是急着回来看弟弟嘛,家里兄弟姐妹那么多, 他不趁着弟弟年纪小和弟弟培养感情,等弟弟长大了肯定更喜欢和同龄的兄弟玩。
他这叫防患于未然,机智着呢。
看他们家小叔就知道了,小叔有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五叔, 干什么都拉着五叔一起,肯定是他们俩年纪相仿, 从小养成的什么都在一起的习惯, 长大了也改不了。
可怜他们家汗阿玛还有二伯, 天天操不完的心还不讨好,俩叔叔只有干了坏事或者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跑过去撒泼打滚儿,一点儿都不知道给小辈当榜样。
赫舍里皇后无奈笑笑,正好这时候小儿子打了个哈欠幽幽转醒,慢吞吞的转过脑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东西,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淡定的不像几个月的小娃娃,倒像是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儿。
承祜一眨不眨看着不爱搭理人的弟弟,得了他们家额娘的允许后爬上罗汉床,也不敢伸手碰,就趴在旁边看。
他弟有点傻,被捏疼了也不知道哭,直到别人看到他身上青了紫了才知道下手重了,真是一点也不省心,“额娘,弟弟的名字定下来了吗?”
“你们汗阿玛正想着呢,不着急。”赫舍里皇后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上不是第一次当阿玛,宫里的孩子大大小小两只手数不过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什么忽然觉得孩子们的名字不太走心,要重新给孩子们起个走心的名字。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
都是那么多孩子的阿玛了,幼稚起来还跟小孩儿一样,偏偏他是皇上,没人管得了他,只能让他纠结走心的好名字。
“我觉得我们兄弟几个的名字都挺好,汗阿玛要是实在纠结,给以后的弟弟们取名的时候再纠结不就得了,改我们的名字干什么?”承祜小声嘟囔着,看到弟弟又睁开眼睛,以为小家伙在回应自己,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弟啊,你是不是也觉得二哥说的对?”
小娃娃:……
呵。
目前还没有名字的大清最后一任经过公开册立的皇太子蔫儿蔫儿的闭上眼睛,不想和这个傻兮兮的亲哥说话。
哦,以他现在的年纪,不会说话很正常,嘴里蹦出来字了才是吓人。
太子殿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就该无事一身轻才对。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倒霉,没有喝孟婆汤就迎来了转世投胎。本来觉得周围的摆设布置那么陌生,应该是个新的开始,他都准备好忘却前尘好好开始新生活了,万万没想到又遇到了熟悉的人。
难怪他觉得这地方陌生中又透着几分熟悉,这是坤宁宫,虽然他上辈子没在这儿住过,但是也来过好几次。
这儿住过他们家汗阿玛的两任皇后,之后就再也没有住过人。等他记事的时候,这儿已经闲置了好长时间,所以他才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们家汗阿玛的声音,就算是年轻了几十岁的汗阿玛,他只听到一句也能分辨出来。
奇怪,真的很奇怪。
人还是那些人,又好像不是那些人。
额娘没有难产而亡,亲哥没有早夭,同父异母的哥也没有早夭,这辈子宫里的老二不是他,而是他亲哥。
见鬼的老二,为什么不能是老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