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要事,托付公达,若今日我一旦而去,书房之内,凡柜、屉、箱、箧,除陈书之外,无论草创策论、摘录书议、散篇短句,无论大小,你亲身搜寻集齐,一并焚毁,万勿留下片纸之言,切记切记。”
荀柔到底没有回答荀攸之问。
“其余……族中年轻一辈,并无高官显爵,不过循吏而已,到也无妨,你与文若……公达你向来有成算,我便不来卖弄,只文若……唉……文若求善求全,若遇强主,难免……玉碎成仁,若如此……你且照顾些阿薇并嫂夫人吧……”
“你方才怎么那样说话!”
荀攸刚转出内室,就被堂兄一把拉到角落,“你可未见,荀仲豫、荀文若两人方才的神色。”
荀攸展眼望向堂中,人已经少了一半,他也不理众人目光,捡了一席在角落坐下,“二人都是君子,哪有什么神色,兄长当看错了。”
“太尉刚才又嘱咐你什么话?”荀祈又问。
荀攸看了他一眼,垂眸淡淡道,“太尉之意,令我族退身一步,以为保全。”
“什么?要你辞官?”荀祈大吃一惊,惊动众人,他又连忙压低声音,“那阿平呢,阿仹呢?也辞官吗?还有凤卿、休若,族中岂会答应?”
荀攸不答。
“哪到这般地步?你不曾答应吧?”见他不答,荀祈却相信了,连忙低声追问,“你果然答应了?”
“兄长也要在此等候?元华先生之意,恐怕要等四五个时辰。”
荀祈连声惋惜,“太尉糊涂啊,哪就到这样地步……虎符不与你,也当传与阿稷,凤卿掌着五万兵马,陇右又有休若,有什么可担忧……竟连分产也不与阿稷一分,更勿论同族兄弟,一分布与,尽给他家养女,这可真是……”
他唤着荀襄凤卿,却叫荀欷乳名,自己却还未察觉问题。
荀攸抬头,“阿兄,今日刺客有虎贲节从,行刺所用,有玉具剑、**。”
“玉、玉具剑!”荀祈悚然变色,“那不是御用之物么?**亦是宫中禁物啊。难道天子天子不会如此吧,无论如何,天下未定,诸侯割据,谁能代荀含光,就算鸟尽弓藏,也不该此时……不是,你诈我!”一路分析到此,见荀攸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荀祈反应过来,扪胸喘了两口气,“必然不是天子。”
“不是天子,竟能在宫中如此布置,你都不曾一丝察觉?”有了最坏选项垫底,又吃了这一诈,他也算冷静下来。
“正是。”荀攸颔首。
“此人竟隐藏如此之深!”荀祈皱紧眉,“那这府中”
荀攸摇摇头。
于是,荀祈叹了口气。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到臣子,就是一根顶梁一族显贵。
虽刚才说不至于,但他毕竟读过史记,那些世家起落,也是知道。
方才见到荀柔那样,他也非毫无触动,现在察觉本族权势并非想象那样显赫,竟也危机四伏,先前仰羡名利富贵之心,也灰了一半。
平心而论,这几年日子,过得比在颍川顺心,纵无富贵,逢年过节,荀柔都给族中各家送去厚礼,但有贫弱,也都尽心救济。
荀祈静心琢磨了一会儿,又向荀攸道,“你看,我将阿丰唤回来,让他与杨氏尽快成亲,如何?也好过我族孤立无援……算了……也太远了,”他很快又推翻自己想法,“留在关外也好,说不定……我们都奔出关去……如此,益州也是不错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