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一个魂在皇宫中飘。
他等着小七娶妻生子, 朝中的臣子们也在等着新帝娶妻生子。
死鬼先帝和他生前的臣子们,从未在哪一件事情上达成这样高度统一的局面。
催婚催生的信念让他们君臣人鬼合一。
有宫女贿赂御前公公,试图勾引新帝的时候, 崇昭帝很厌烦, 他的性格,是不允许御前有这样能被贿赂的人出现的。
但是又想,又不是选皇后,收了随便塞入后宫做个答应也行。
不过最后勾引没成功。
崇昭帝寻思:“也行,找个家境清白干净的姑娘家,正经入宫做妃子更好。”
臣子们也开始发力了,请求新帝选妃的声音愈演愈烈。
没想到的是,他们喊一次, 新帝就病一次。
一次比一次严重。
紫宸殿内太医常驻, 阵仗比新帝小时候生病大的多。
臣子们慌了,崇昭帝看着小儿子苍白的脸和日渐瘦削的身体, 也慌了。
这才多久,大周刚刚稳定下来,难不成他们父子就要在阴间相见了?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下毒吗,小七这些年身体不是好起来了么,还是说, 这是在北疆中毒后的后遗症,让身体垮了。
崇昭帝揪心不已。
叶小远拉着杨太医出去了,崇昭帝跟在他们后面, 想听听太医怎么说。
“杨太医, 咱们认识许多年了, 陛下情况如何, 您直说便是,不会有人怪罪您的。”
杨太医叹道:“陛下也是微臣自小医治到大的,不过,陛下十四岁后,就没怎么再病过了,这段时间突然这样,或许是余毒勾起了沉疴也说不准……”
崇昭帝撕了怡嫔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死后没看见那个女人?他一定要把她再碎尸万段一遍!
叶小远听罢微微皱眉。
杨太医敏锐道:“公公?公公要是还有事没说,请全数告知,不然或许会影响臣的诊断。”
叶小远犹豫几秒后,低声说:“陛下并非十四岁后身体就好转了,而是自己把自己困在府里,再也没请过太医。”
杨太医一惊:“何意?”
叶小远道:“您也知道,陛下十四岁的时候,织仪长公主和亲,陛下和先帝之间生了隔阂。
先帝说,不准陛下去北疆,因为陛下没有那个实力,身体也病歪歪,没法服众。
所以陛下那两年才没怎么请过太医,生病都是自己熬过来的,不是外界所传,陛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身体见好。”
这件事只有他和六六大人知道。
原本是一定一定要保密的,但是现在陛下已经登基,治疗需要,告诉杨太医也无妨了。
杨太医忍不住道:“陛下自己忍过来的?两年啊。”
他最清楚陛下生病的频次和严重程度的,心都好似沉了半颗在冰水里,“万一有个差池,那、那……”
那现在大周是什么光景,谁也不敢想。
杨太医:“叶公公,您也是,怎的就同意帮陛下隐瞒呢!”
叶小远苦笑道:“陛下的性子自小就这样,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违逆。要是不这样的话,先帝怎么可能会同意陛下去剿匪,更别提之后去北疆的事了。”
杨太医深深叹息,一时片刻也不知道说什么,许久才道:“药方子还要改。”
下重剂!
他一甩袖子,严肃着脸钻进了东暖阁改药方。
叶小远也进了殿中照顾。
崇昭帝愣愣飘在原地,刚才叶小远和杨太医的对话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重复。
那些话像是长了软刺的鞭子,在他心里翻来覆去。
明明都没有肉/体,也没有心跳了,但他却觉得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把心脏和那条软刺鞭死死缠在了一起,然后用力一捏。
酸疼的感觉充斥在胸腔中。
他沉默地飘回殿内。
龙榻上的新帝很年轻,周身缭绕着病气,一只手搭在床边的脉枕上,手腕内侧青紫色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脸色苍白,唇薄而色浅淡,阖着眼,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病中难受休息不好,折腾许久,好不容易才睡着。
崇昭帝也不出去飘了,就守在这里看着他。
病情加重的时候,他就怒气冲冲的朝着太医们发火,病情好转的时候,他就皱着眉头盯着。
臭小子平静的吃药,习惯了苦味。
就算再难受,也只是握着叶小远和那个叫六六的暗卫的手腕,用脑袋抵着缓一会儿。
再不曾和小时候一样在他和其他长辈面前哼哼唧唧,撒娇耍赖,眼珠子一转就是个坏主意,企图卖可怜坑一点好吃的好玩的出来。
过了许多日,新帝反反复复,不见康复。
臣子们悲悲切切,往来宫中面带愁容,崇昭帝看得火大。
一副晦气的衰样给谁看?!
也有面带笑容的路过,崇昭帝更生气。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皇帝生病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