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拿出来的东西确实不少,但是……”王璇说,又摇了摇头,“相比起你们得到的,不算多吧。”
起码桓举争取让桓睢接近乃至于与孟彰交好,就能借着孟彰的名头跟阳世那位东宫太子表明他们龙亢桓氏的态度了。
可莫要忘了,那位阳世东宫太子尚且还未曾转生以前,对待孟彰的态度很值得细品的。
倘若桓睢这个龙亢桓氏的小郎君能得到孟彰的认可,同他交好,那位阳世东宫太子对待龙亢桓氏的态度怎么着也该会有些变化。
桓举只是微微扬起唇角:“那又如何?我们现在争取的,也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只是一个尝试的机会,他们龙亢桓氏能拿出这些来已经很够诚意的了。
当然,如果有人告诉他们龙亢桓氏,他能帮助他们龙亢桓氏摆脱被那位阳世东宫太子猜忌、防备乃至是针对的困境且确切能做到,那他们龙亢桓氏便是再拿出十倍、百倍的东西来的又何妨?
王璇望入桓举的眼底,看见那丝似假亦真的癫狂,沉默一瞬,将手中的文书收起。
“那这件事,便交给睢小郎君了。”他说,“对了,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处理,莫要再拖下去了。”
毕竟这等事,拖得越久,便越是消磨人家的容忍度。谁又知道孟彰小郎君能容忍他们到什么时候呢?
桓举举杯,一下饮尽盏中酒液。
“我们醒得。”
别看龙亢桓氏的郎君几乎都长在军营,但他们对这些人情世故也真的很了解。所以就在得了王璇、谢宴和庾迹准话的第二日晨早,桓睢就来了童子学学舍。
他找孟彰。
不过他才刚来到童子学学舍的远门,就看到了同样往这边走的一个太学生员。
见得来人,桓睢的眉毛动了动,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太学生员却只抬了眼睑往他这里扫了一眼,便漠然地收回视线,不曾多加理会。
就像他没有认出桓睢的身份一样。
桓睢也收回视线,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顾旦,有些意思啊……”
顾旦和桓睢这一左一右等着,倒是看得经过这一处地儿的童子学生员和太学生员的脚步都慢了几分。
桓睢也就罢了,消息灵通的生员基本都知道桓睢这次是为的什么出现在童子学学舍,他们也没那个胆子亲自来看龙亢桓氏的热闹。
关键是顾旦。
倒不是说顾旦不可以来童子学学舍。
他当然可以。且不说他和童子学以及孟彰之间的关系,单只说他太学生员的身份,就没有人能阻止他站在这里。
但问题在于——
时机。
缘何顾旦会在这一日出现在童子学学社外头?
他必定也是来见孟彰的吧。但为什么是这一日?为什么偏偏他就跟也要来找孟彰的桓睢给撞到一起了?
真的只是巧合,还是某些人的意思?
譬如说学舍里的那些先生、学监?又或者根本就是孟彰的意思?
莫说不可能是后者。要知道,顾旦曾经是童子学学舍里的学监为孟彰安排的伴读书童。
能使唤得了顾旦的,除了童子学学舍里的学监,也就只有孟彰了。
何况前几年顾旦一直都在外头。他既本来不在太学里,何以突然归来,且还恰巧在今日出现在童子学学舍外头?
一个又一个疑问、猜测被压下又升起,以至于那些时不时瞥落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些怪异。
不过当前这些目光着落点处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稳得住,非但脸上不见异色,连身形都格外的自在随性。
就像他们根本不是沐浴在各色各样的视线中备受猜疑地等待着来人,而是在能让他们自个儿闲适放松的地方等待着姗姗来迟的挚友。
也因此,当孟彰从小道的另一边走过来,抬头望见这两个人的时候,只觉得尴尬的从不是他们两人,而是那些时不时往他们两人身上递过视线的过路人。
孟彰脚步未停,直接往顾旦走过去。
桓睢并不曾生气,只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仍旧放松地倚靠着门柱。
“主君。”升起一团护持笼罩他们两人的薄光,顾旦拱手与孟彰见礼。
“不必多礼。”孟彰抬手,“你日前传讯与我说的那卷药经,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主君。”顾旦端正脸色,从他自己的随身小阴域里捧出一个木匣来,“请主君过目。”
孟彰接过那木匣,里头果真摆放着一卷用竹简串联而成的书册。
感受着书册中萦绕不散、饱浸岁月气息的道韵,孟彰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真是战国以前的药经,很好。”他将木匣子重新合上收起,又看着顾旦问,“你为我取来这卷药经,可谓是功劳不少。说吧,你想要什么?”
顾旦摇摇头,很认真地问:“主君,我能成为你的部属了吗?”
孟彰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先前都是我在妄称主君,”顾旦说,“如今主君可能承认我了?”
“你果真还是要入我麾下?”孟彰问,“十余年过去,我只在闭关,久未有动作,而你如今……”
“也已与往日大不同了吧。”
孟彰不消多加探查,只张眼一望就知道现在的顾旦早不是当年那个局束迷茫的少年郎了。
当年的那个少年郎空有一腔意气却不知该往何处使劲,坚定又迷茫。而现在的顾旦……
孟彰看着圈拢在薄光中、面容未曾改变的少年书生,也是有些感慨。
现在的这少年书生眉眼疏阔、意态坚定,已是不逊色于那些望族郎君了。
“你有更好的去处。”
不论是太学,还是诸子百家;不论是皇族司马氏、各大世家望族,还是于岁月中无声隐匿的各家各门,都是很愿意接纳这样的少年的。
顾旦摇摇头,再开口却是对孟彰说:“不瞒主君,我也曾经犹豫动摇过。”
十余年的时间,哪怕对于他们这些阴灵来说,也弥足珍贵。
用十余年乃至可能更漫长的时间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真正接纳、承认他的主君,真的很冒险,也很需要魄力。
顾旦也曾经犹豫动摇过,但他都坚持下来了。
“主君,我在外间行走时候,见到了一些很特别的鬼婴胎灵。”
孟彰眉梢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