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外头下着大雪,到了冬天,天就黑的格外早。北风在呼呼地吹吹动天地间的鹅毛大雪。
这些雪花翩翩起舞又来势凶猛将地上一串串的小脚印也都给覆盖了。
小孩子被寒风吹得一个激灵他面色惨白但双颊上有两团酡红色,浓烈鲜艳。
小手拉着身后的竹筐带子冻得青青紫紫还有破皮的地方,流出白色的脓水来。
他踩着一双破旧的鞋子终于是扛着冷风,迷迷糊糊地循着身体的记忆走到了家门口。
他好累,身体应当是冷的可内心里又像是少了一团火烧得他双眼发红,热泪都止不住往下流,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眼前迷迷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可以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驱散开周遭的寒冷冷风将屋子里泄露出来的一点食物的香味送到了他的鼻尖,他的鼻子闻到了这股香味肚子却是绞痛起来。
小孩子咬着唇,一步深一步浅地往他的家走去。
屋子里一个小女孩儿趴在窗户上偷偷看着。
欸,他能不能走快一点啊真的是着急死了。
周围的人听不到她的内心所想,见她趴在窗户上,她的娘亲走过来瞧了眼,才发现自己女儿看的是那个扫把星。
她一看到扫把星心里就突突突地起了火,只恨他没有死在雪地里。但很快又一想,没有死也正好,正好卖了能换二两银子。
“相公,团团看到哥哥回来了。”女人转头笑着跟身边的王大壮说道,她面上带着笑,弱柳扶风的,最是男人喜欢的。
王大壮今天做工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这儿来了富贵人家要买孩子,他当时活儿多,没有来得及问,何况现在买的都是女孩儿。他心疼自己的小女儿从小没名没姓地在外头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活了两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愧疚都来不及,根本不会卖女儿换钱。
只是等他回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人家是要买孩子,但要的是男孩儿,自己母亲拿出富商要的生辰八字出来,王大壮一下子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张稚嫩的面庞。
他在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对方回来,甚至都想那个孩子是不是被冻死在外面了,还想过要出去找,是他的妻子将他拦了下来,说出去做什么,把衣服弄脏了,还受冻。
反正那孩子也经常在冬天的时候去雪地里干活儿,死不了的。
王大壮的母亲也拉着不让儿子去找那个扫把星,王大壮想想也是,就在家里等着了。
现在一听到那孩子回来了,立马站起来。
他推开屋子门,冲着院子外面喊,“你在干嘛呢!还不快点回来!”
外头快要昏倒的孩子一听,心里来了一股力气,是他的父亲在喊他,本来缓慢的动作又加快了一点速度,终于是在屋子里几人不耐的目光里进了屋子。
王大壮的妻子捂着鼻子,抱着自己的女儿坐在一旁,不肯靠近小孩子。
小孩子身上又湿又臭,像是泡了泔水似的,酸得要命。
如果不是有人要买,她都懒得看一眼。
还是王大壮的母亲考虑更加周到,她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心里委屈,也只能宽慰。
“等那个孩子送走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王大壮的妻子一听,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来。
小孩子进了屋子,就被要求去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
“你也不知道脏,天天穿那身破衣服,都不知道换一套。”
王氏在一旁嫌弃地不行,根本不愿意帮着他。
小孩子头昏脑胀地站在屋子里,身后装着沉重柴火的背篓被他父亲拿去了灶台后头。
小孩子的肩头一轻,眼珠子就跟着父亲跑,满心满眼里都是父亲。
可把王氏给气坏了。
她直接上前狠狠拧了小孩子满是严重冻疮的手,小孩子立刻痛呼起来,但他痛呼也是细微的,眼眶里带着泪珠,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王氏不喜欢他的哭声,听到了后会更加责骂他的。
王氏见他进了柴房,见不到人了,这才翻了个白眼抱着孩子等着吃饭。
小女娃娃坐在她怀里,手里头是一串父亲新带回来的冰糖葫芦。
小孩子去洗漱换衣服的时候,三个大人聚在一起商量。
“现在回来了,吃饱饭然后明天带人过去?”王大壮是这样想的。正好明天出门上工,他正好带过去。
但王氏跟王大壮的母亲早就商量好了。
“大壮啊,不如今天晚上带过去给人家看看吧,人家也急促,还不知道有没有跟他一样八字的孩子呢。去晚了万一有其他的孩子被买了,不要他了,那多可惜啊。”
小孩子是缩在拆房干草堆里头的,他原来是有自己的衣服的,但后母进家门后,他就没有衣服了。
现在的衣服他已经穿了很久,哪里还有其他的衣服换呢。
他出了门,想先抓一捧雪洗洗手。
王氏说了,家里的热水是专门用来洗澡的,不是来洗手的,就算是他想要洗澡,也得问过她的意见。
小孩子走到了屋外,就听到了大人们的交谈声,他身体很难受,本想搓个手就回去睡一觉的,但没想他们竟然是在说自己。
他虽然如今才四五岁的年纪,可自从没了母亲后他就被迫成长起来,已经懂了事,也听得懂大人们说的话。
屋子里的几个人还在说。
“是啊,相公。何况如果是舍不得男孩儿,日后我们也能再养一个。”
王氏当然是附和婆婆的话,她们早就打算好了,今天晚上就送扫把星离开,这样也可以省两顿扫把星的口粮。
家里也更加清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