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
发出嘶吼声的男人双鬓斑白, 一身黑色和服凌乱且沾上了不少落叶与泥点,一只脚上的木屐不知掉在哪里,挣扎着往前走时一拐一拐的。
但他浑然不觉, 只不停摆臂想挣脱两边妖怪的束缚,那双因衰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步之遥的成功在眼前化作泡沫,他死死盯着的场静司满是不甘与恨意。
挥动的双臂一次次被妖怪抓住、又奋力挣脱开,拉扯间,男人身上低调却价格不菲的手工和服更加凌乱,鼻梁上的眼镜变形了, 要掉不掉的挂在鼻边,全然没了往日的仪态。
那张老态的、平时沉着表情很有威严的脸狰狞而扭曲, 脸上那张口扭动着, 愤恨的话语化成最短的名字喊出, 他看着很是丑陋、也很恐怖。
被他怒视的的场静司神色淡定,好整以暇地低头整理好略有点凌乱的领口, 然后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调上扬, “几年不见,半叶家主变化挺大呀。”
“上次见面的时候,记得你还是称呼我为‘首领’呢。”
室内安静了一瞬, 很快便响起更加愤恨的嘶吼声——“的场!的场静司!”
“我听得到。”
“同样走到今天这般境地,你的合作伙伴们可是比你体面多了,”的场静司哼笑一声,指了指另一侧被不下十个枪口对准仍一言不发的几人, 淡淡看他一眼, “真是难看呢。”
“你给我闭嘴!我早该想到的, 救走那个小妖怪的是的场一门!”
“是吗……可惜你还是信了我们布置的烟雾弹,现在才会成这样不是吗?”
行动前的这段时间,虽然对方应该不清楚逃走的小妖怪会知道这么多信息,但毕竟它中途是被救走的,对方完全有担心事情败露一边追捕一边转移的可能。
因此,他们暗中放出似是而非的假消息,让对方以为那晚是路过的云游妖怪们意外救下了它,并断断续续让式神带着它沾有诡异气味的衣服留下痕迹,制造出没有除妖师介入的假象——从而使对方放松警惕,并在短期内打消转移或是蛰伏暂停与组织联络的可能想法。
一切如计划那样,对方果然没将己方发生的失误告诉合作的组织,今晚联络交接的人如期而至,还有他们。
“对了,忘了告诉你,”的场静司突然语调一转,沉声说道:“你根据假线索派去搜捕小妖怪的那支队伍,现在这个时间想来已经被控制住了。”
“你,还有其他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半叶家已经完了。”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听完他的话半叶不敢置信地反复呢喃着,在某个瞬间,那张因欲望而更显丑陋的脸露出一抹偏执,像是在心里自己坚信了什么,最后更为怨恨地叫嚷出声。
“都是你害的!是你毁了这一切!”
相较于对方的激动,的场静司声音冷静,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缓慢却有力的脚步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放大了很多,一声一声混在他的话里,宛若丧钟鸣响。
“四年前你碰触禁术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了,可你一错再错,甚至变本加厉地越过了那条界限。”
哒、哒、哒——
“与不法组织勾结,拿人命做实验。”
哒、哒、哒——
“是你亲手把半叶家带进了深渊。”
脚步声骤然停下,他最终站在距半叶一步远的地方,垂眸看着被式神紧紧束缚住、彻底动弹不得的半叶,目光微冷,“是你自己……还有引诱你的人。”
半叶愣愣地看着他尚未回神,于是的场静司微微弯下腰朝他凑近,赤色左眼闪着难以言状的幽光,声音低低的,像是从深渊上方吹来的风,带着希望的味道和无声缠住内心的诱惑。
“你可以亲手拉下那些引诱你的人,他们的罪更大不是吗?相对应的,半叶家也能留下一点希望。”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消散于空中,容纳了几十人的空间彻底没了声响,宛如进入了审判前的最后一秒,又静又长。
忽然,一道急促而疯狂的笑声彻底撕破了静。
“哈哈哈哈,怪不得的场‘首领’这么耐心地陪我聊天,原来是想从我这得到那个组织的情报。”
半叶只有头部能动,他仰起头狠狠瞪着不到半臂远的男人,然后环视了一圈对方身后能看见的除妖师,声音里充满恶意。
“先别说我并不知道你想要的情报,就算知道我也绝对不可能告诉你们,只要这边出事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们迟早会被那群人缠上,说不定走得比我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