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12月7号?!
那天……他本会走向死亡。
昏暗的灯光下, 诸伏景光晃动的眼底满是纷乱,受冲击下他内心也很乱。过去始终不解的众多细节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最终全都化成这小妖怪的模样, 像是条他看不透的丝线,把杂乱的碎片逐渐合拢。
手掌微动间,手下是属于血肉的真实触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不自觉半蹲在小妖怪身前,双手握着它的肩头。
薄薄的一层单衣下,它肩膀很是消瘦,连接处的骨头格外突出, 膈着手心给人一种不经意的脆弱感。可它的那双眼睛,却透着对自身所受疼痛的麻木, 如同一口荒废很久的深井, 平静无波直至干涸。
明明没有用力, 甚至对方也没有一丝蹙眉的迹象,诸伏景光却恍然生出了疼痛的错觉, 指尖缩了缩,缓缓松开了握着它的手。
“抱歉, 弄疼你了吧。”
比他收回手更快的,是妖怪迎面撞进他怀里的动作。
环绕在背后的手臂很用力,胸口像是贴上了一块冷玉, 他低头去看,小妖怪侧昂着头,那双快要干涸的眼睛涌出泪水,连成一串从脸颊滑落, 深深浅浅砸在纸上。
“你哭了啊。”
“没有……是你眼花了。”小妖怪彻底把头埋进他怀里, 声音闷闷的。
眼花了吗?诸伏景光看了眼在地上绽放的泪花, 没说什么只放下了悬在空中的双手,稳稳而又真实地搭在妖怪背后,回应了它的拥抱。
“什么呀,这两个不是不认识吗,突然这么煽情。”全程目睹的猫咪老师在一旁淡定地发出吐槽。
夏目在诸伏景光靠近时便悄然退了出来,他回身摸了摸猫咪老师毛茸茸的头,侧头去看拥抱的人和妖怪,本不该有交集的他们,此时抱在一起。
“因为他们有着共同认识的对象吧,还有要安静点哦,三三。”
那是只有他们能记起的,与某个逝去小妖怪有关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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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怀里的妖怪慢慢升了温度、不再是冰冷的一团,诸伏景光轻轻拍着它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问它:“是因为你的朋友吗?”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嗯,最后被带走前它还在和我说: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这次它一定不会咬你。”
咬?诸伏景光听完一愣,即使从四年前回忆起也实在没有被咬的记忆。
“抱歉,”他坦诚的回答像是一声悠远的叹息,从远处飘来越发清晰,“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它吗?”
“四年前的夏天,在九州南部的一个港口小城市。”
那是——拦截菊代出境的任务!那个时间和地点,诸伏景光开始回忆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他在那只待了一晚,接触到的人有限,加上咬这个关键词他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可是,那不是只……他思绪纷飞,感受到怀里妖怪轻轻推着自己胸口的动作,便顺势松开了手低头看它。
“太烫了。”小妖怪离开自己怀抱时还小声念了句,轻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它垂着头一步一步朝后退去,赤脚踩在纸上发出了‘沙沙’的细声,合着它说话的声音,“我和它是同族的妖怪,本体源自动物,不刻意隐藏的话,你当时看见的它应该是这个样子。”
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它已踩在阵图的边缘,下一秒那抹单薄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诸伏景光只看见依旧黑白分明的符纸,绕在空中,慢慢落了下来逐渐收紧——一只毛发凌乱、身上新旧伤痕交错的棕色小狗出现在房间里。
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刚才的小妖怪。
如果那些伤痕还有血丝、如果那双眼睛里多点疲惫,如果那身毛发被污水打湿……那就与自己刚才想起的画面几乎没有差别了。
“原来是那个小家伙啊。”
刚说出口他就看见那抹棕色的身影冲进阵图,再次变成了个消瘦的小孩;它颤抖地抓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固执而充满希冀,声音发抖:“你记起它了?”
“嗯。”
“太好了……太好了。”它泣不成声,又迅速扭头拿袖口捂住自己的脸。
哭得悲戚,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与最初死寂的模样比起来多了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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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记得那是将菊代击落海岸后,负责配合他行动的基层人员下去探查情况,他站在崖边,俯瞰着拍打在石壁上的海浪,很清楚在他们下去前公安的人就已经收拾好带人撤走了。
今晚浪很急,轻松掩盖了水下的一切痕迹;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反而证明了今晚的一切不是针对自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