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房间外面是一条长廊，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着，里头从晚上要亮到早晨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小僵尸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探出去感受院子里的风。

只是它伸出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被吹拂过的感觉。

而它头顶上的灯笼还在继续摇晃。

似乎是有谁趴在屋檐上，用手去不断扒拉这两个灯笼, 借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顺便吓唬吓唬这个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小孩子。

小僵尸咬破了自己的右手指，流出来一点墨绿色的血珠子, 它将珠子抹在了自己的眼皮子上面, 很快，它看到了跟刚刚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院子里有很多的“人”, 都是些漂亮的姐姐。

她们穿着鲜亮漂亮的衣服, 嬉戏打闹。

小僵尸记得院子里只有一套石桌椅, 而此时的院子里开满了花, 还有一个很大的秋千。

两三个女孩子或是坐着, 或是站在上面, 秋千的后面有人在推, 让秋千荡漾得更高。

还有得姐姐在你追我赶，一片莺莺燕燕。

好不快活。

小僵尸用纯真无邪的眼神去看她们的举动, 很快就引起了一个年长女人的注意力。

女人穿着红色的鲜亮衣服, 衣服的边缘绣着金丝线，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 走路摇曳, 步步生花。

“哪里来的小孩子啊？”

女人弯下腰, 伸出细长的手指抚摸过小僵尸的小脸, 她的脸上是笑着的，但那双眼睛黝黑, 深邃，里头不见一点的光亮，也看不到小僵尸的倒影。

她嘴角咧开，似乎是非常高兴，咧开的弧度慢慢变大，都快要开到耳根了。

旁边的一些女孩子们也像是才看到了小僵尸，纷纷凑了过来。

“妈妈，你在跟谁讲话啊？”

“哪里来的小孩子啊？是不是你儿子？”

“姐姐，不要打趣妹妹，妹妹没有孩子的。”

“那他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小孩子的身边一阵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她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她们地盘里的小孩子很是好奇。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女孩子叉着腰询问道。

小僵尸不会说话，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对方。

小僵尸跟在秦衍的身边过了这么久，脸上的肉肉已经被养出来了，身上干干净净，手指甲也清清爽爽，在院子里女孩子们身边的昏黄烛火的照耀下，小孩子唇红齿白，很是好看。

“乖乖，他可真好看啊？”

“跟小禾一样好看。对了，小禾呢？”

“小禾好像去玩了，要去把小禾找过来吗？”

“当然……”

女孩子们的目光盯在小僵尸的身上，她们长得漂亮，但看向小僵尸的目光莫名让小僵尸感到了些警惕。

这些女孩子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或者是知道现在的她们是什么模样，但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们的脸上带着笑，所有的人都是张口大笑，露出了牙齿。

嘴唇是艳丽的红色，各个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

只是和她们漂亮的外表不同，她们看向小僵尸的目光，并不柔软。

反倒像是，要将小僵尸拆解开来。

面前的小孩子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肉，她们的话没有问题，但态度有问题。

小僵尸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他不退还好，一退面前的这些漂亮姑娘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她们死死地盯着小叶辰，嘴巴里还在问。

“怎么了小弟弟？为什么要往后退呢？是害怕吗？”

“不要害怕啊？我们去喊小哥哥来陪你一起玩，好不好呀！”

“我们还可以一起坐秋千呢！”

“小弟弟，你怎么没有礼貌呢，我们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

女孩子们的脸一下子在小僵尸的跟前放大了好几倍，她们的嘴唇张张合合，她们所有的声音都杂糅到了一起。

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冲着小叶辰说话，还需要小叶辰给出一个解释的理由出来。

小叶辰的身高太矮了，现在才有她们的腿这么高，小小的一个人，很快就被她们圈住不能离开。

秦衍睡觉前喝了不少茶水，半夜被憋醒。

他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然后睁开眼坐起来，手下意识往自己儿子身上拍拍，结果拍了个空。

小叶辰睡觉的地方空空荡荡，辰辰不在房间里。

秦衍脑子里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

他的精神瞬间起来，他往窗外看，整个屋子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

黑黝黝的。

但秦衍的夜视能力好，依稀能看得清屋子里的布局，他从床上起来，给旁边的蜡烛点了火，端着蜡烛出去找小叶辰。

他推开了门，长长的走廊里传来一点细碎的声响，像是有谁在走廊上跑步，但声音很闷，秦衍的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走廊上跑着一个赤脚的人。

从这边跑到那边，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秦衍没有想太多，他往脚步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口中呼喊小叶辰的名字。

“辰辰！辰辰！是你吗辰辰？”

秦衍一口气喊了好几声，但他都失望了，走廊上的脚步一没有停下来，二还是看不到小僵尸。

他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这个宅子怕是不同寻常。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在手捂住了嘴巴的时候，快速念了几句咒语，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球出现他的面前，跟在球后面的有一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秦衍不认识，很是陌生。

但那个陌生小孩子旁边的小孩子，他是认识的。

不是他们家的小叶辰还能是谁。

秦衍立马过去，小球跑到了他的脚边，就要从他的脚边溜走。

跟在小叶辰身边的小孩子一直追在小球的身后，所有的目光都黏在球上面，好像一点都没有看到秦衍。

就在小球要跟秦衍擦肩而过的时候，秦衍突然伸出了自己的脚，轻轻一伸，小球就被他弄停下来。

他又弯腰，将脏兮兮的小球抱起来。

秦衍这才发现，小小的球是红色的，上面还挂着好多漂亮的红色丝带。

小球是镂空的，用竹枝编成，秦衍眯了眯眼睛，看到方面有一个双喜，他立马就意识到这个小球是个绣球。

秦衍的眉心跳了跳。

这年头竟然有贪玩的小鬼将绣球当成了小球在玩。

这东西能随便玩的吗？

秦衍一抬头，玩球的小“鬼头”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小僵尸来不及刹车，直接一下子撞到了爹爹的身上，它从爹爹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了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有点扭曲，因为脸上高兴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格外变扭，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有一种百分之几的感觉。

百分之三十是可怜兮兮，百分之四十是还没有消失的高兴，还有百分之三十是看到秦衍出来的惊讶。

秦衍抓住了小叶辰，“晚上不睡觉？”

他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边的小球上面，“特意出来玩球？”

小叶辰抿着自己的小嘴巴，愣是没有说一个字出来。

它也说不出来。

心虚极了。

它本来不是出来玩的。

怎么就跟人一起玩球了呢。

小叶辰低下了自己的小脑袋，忏悔的姿势非常标准。

秦衍将球放下来，还给了另一个小鬼头。

“还回去睡觉吗？”

秦衍问小叶辰，他没有问小孩子今天晚上看到了什么，又是为什么突然跑出来玩。

他对小孩子的实力非常信任，就算是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跟小叶辰打一个平手。

小叶辰看到了爹爹出来，自然是爹爹比小伙伴更加重要。

他连忙点点头。

秦衍便牵着小叶辰的手往回走。

他们身后的小球停在了原地，等他们进了屋子，小球突然出现在半空中，似乎是被谁给抱在怀里。

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出现在走廊的地上，一直跟到了秦衍和小叶辰住的屋子外面。

秦衍跟小叶辰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房间的门缝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眼球出来。

秦衍抱着小孩子坐在了床沿上，然后拿过干净的毛巾，给小孩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脚底板。

小孩子的身上有很多的痒痒肉，这些痒痒肉会一直伴随到他们老去。

实在是不巧，小叶辰的脚底板上就有一块不可忽视的痒痒肉区域。

秦衍拿着毛巾刚凑过来，小叶辰突然就张开了小嘴巴，好像发出一个“啊呀”的音。

脸上都因为被挠痒，而扭曲起来，无声地大笑。

他后仰身体，倒在了床铺上，像是一条胖乎乎的小毛毛虫，在床上扭来扭去。

脸都皱起来，只要秦衍不收回他的手，小孩子的小脸蛋就抚不平整。

贴着门缝的眼睛将里面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收进了眼底。

它看到了秦衍的温柔和宠溺，以及小孩子的高兴与喜欢。

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羡慕的情绪。

秦衍给小叶辰擦干净脚底板，就将让小叶辰躺进了床里面，自己躺在床边，防止小叶辰起来的时候又没有喊他。

秦衍侧过身体，朝着床边，要去吹灭屋子里的蜡烛。

他的动作太快，外面的眼睛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跟秦衍对上了视线。

不过秦衍还没有开口，眼睛的主人就跑走了。

秦衍吹灭了床边的蜡烛。

房间里又陷入了黑暗。